伸手摸了摸药碗的温度,王乐乐戴着自制的布手套,将碗从蒸屉上拿了下来。
屋子里,谢临书正在桌前拿着一本书翻看。
王乐乐直直走过去,把药碗放在他手边。
“例行诊脉啦。”
她出声打断谢临书。
谢临书抬头,一双眼睛因为朝上看的缘故,显得很是清隽。
“今晚能不能不诊?”
王乐乐心软了,“为什么?”
“自从病情反复后,娘子每日都要行诊……结果不尽人意,为夫晚上都有些睡不着了。”
“……”
合着你病情反复怪我喽?
王乐乐暗自腹诽。
她又不是傻子,这么久都治不好一个十日咳,她早就感到不对劲了。一直故作不察,不过看在小相公被家人伤了心的份上,想等他慢慢接受自己的好意。
王乐乐没说话,谢临书也感觉到自己这话不妥。
他抿唇,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主动端起手边的药碗,一口气喝下。
看着他的动作,王乐乐微微意外。
这回不嫌烫了?
谢临书喝药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王乐乐看了一会,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那就三日后再诊。”
三日……
盯着王乐乐出门洗碗的背影,谢临书手指敲打在桌面上,神色不明。
这天晚上,王乐乐躺在床的外侧,心里一声声数着。
……107,108,109,110。
谢临书的呼吸绵长起来,王乐乐睁开眼睛,打量他的侧颜。
黑夜中依稀能辨得出床柜上插着的糖葫芦。
她看着糖葫芦的影子,脑袋枕在手臂上,终是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光破晓,万物苏醒。
王乐乐扶着脑袋坐起身,发现谢临书还在睡。
起床的动作顿了一下,王乐乐缓缓放下手。
她倾身,目光从少年略带稚气的眉眼,一点点来到他削瘦的下巴。
身体抱恙,心里藏事又睡不好,她变着花样给他食补,这么些天愣是一点肉没长。
欸。
少年身上的变故,给他带来的伤害有点大,以至于平日里总是一副沉静默肃的模样,只有此刻,王乐乐才能从他身上,看出一点这个年纪应有的感觉。
隔空无奈地抚了抚少年泛白的印堂,王乐乐坐正身子,轻手轻脚地出门收拾。
天边的朝霞,粉蓝中透着梦幻般的紫。
王乐乐深吸一口空气,活动活动筋骨,来到她之前搭构的简易灶棚里。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是每日三顿饭的做,谢临书和林羽倒是什么都没说,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
今日,她准备热一些葱花蒸饼,简单熬锅咸汤,一人再加一个鸡蛋。
先把谢临书的药泡上。
王乐乐拿出三个鸡蛋洗干净,锅内加水烧火,锅上架蒸屉,放入葱花饼和鸡蛋。葱花饼是之前专门蒸好备下当简易早饭的,简单热一下就可以吃,香软劲道淡油,王乐乐很喜欢。
趁着水烧热的功夫,她洗干净一些海菜、青瓜、胡萝卜等切段,舀出小半碗玉米面加水拌糊,水烧开放入胡萝卜,待水再次沸腾,沿锅沿搅拌加入,汤拌均匀后加入青菜段,出锅。
一番收拾,王乐乐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给谢临书煎药,药过两次保存在陶罐里,留出早上喝的封盖温在热水里。
早饭带走一份给林羽,剩下的是谢临书的。
与林羽结伴来到海滩,他自己跑开了,留王乐乐一个人拎着桶拿着工具站在原地。
“临书媳妇!”
王香兰在王乐乐来的时候就瞧见她了,一等林羽离开,她就双眼冒光地走来。
“怎么今天就你俩来?”她上下打量了番王乐乐,抬着下巴朝林羽努了努嘴。
?
王乐乐歪头,有些不解,“不一直是我俩吗?”
王香兰“咦”了一声,一副“你别装糊涂”的眼神看向王乐乐。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她拉着王乐乐,来到一处没人的礁石那。
“这就咱姐俩,快说说,你男人今天怎么不带出来了?”
她眼睛带着八卦,“你是不知道,昨天你俩来的时候,她们都在说你是被谢凤儿弄怕了,要把男人拴在裤腰上,以后走哪儿都带着。”
?!!
王乐乐一脸黑人问号。
好家伙,这是哪个脑洞清奇的,能造谣出这么一处大戏,站出来挨打!
她看向王香兰,眼里带着审视,“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
王香兰指了指自己,赶紧摇了摇头。
王乐乐舒了口气,刚以为她是个明白人,下一秒,她就差点被王香兰一句话背过气去。
只见王香兰一脸认真,“我是不知道真假才来问你,不过,临书媳妇,我支持你这样做!”
王乐乐表情僵住,整个人泥塑一样静止在原地,好半晌才缓过来劲。
她解释道:“香兰你想多了,我带小相公来是因为要一起去镇上,他天天呆在家里写字看书的,我想着出来活动活动也好,就一起来了。”才不是什么拴在裤腰上,王乐乐撇嘴心里反驳。
“真的吗?”王香兰一脸怀疑。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骗你!”王乐乐坚定说道。
“行吧,”王香兰泄了气,嘴上却不死心:
“话说你家男人对你挺好的。
临书媳妇,不是我说,你可一定要看好他。最好的法子,就是趁你俩没跟老的住一块儿,努把力生个男娃,到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是哪门子的“好法子”?
王乐乐心下无语,但也知道,王香兰是好意。
可她跟小相公之间......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好吧。
王乐乐无奈,“既然生个孩子好处这么多,香兰你怎么不生一个?”
王香兰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直以来带着笑的脸上,也染上了抹愁虑。
王乐乐心里一咯噔,知道说错话了。
“我哪里是不想生,”她声音满是苦涩,“只是怀不上了。”
王乐乐恨不得打自己一下:“抱歉。”
王香兰摇了摇头,没有怪王乐乐。
她一边在石缝里搜寻,一边说道:“我刚嫁到大渔村半年就怀上了。
那时候家里忙着凑上缴的税,公公也还在世,他带着大哥,还有相公出海,官差来的时候,要收肚里孩子的人头税,婆婆跟人争了两句……我就被他们推到了桌上。孩子就这么没了,之后也没有再怀上。”
王香兰声音里尽是哀伤。王乐乐看着她,询问道:“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去看过大夫?”
“怎么没看?”王香兰叹了口气,“那紫河车,我这两年不知吃了多少,可就是没有用。”
紫河车?王乐乐皱眉,“紫河车对子宫未伤的人来说确实有助孕的效果,可香兰你这明显是当初伤到了宫腹,不把伤到的地方治好,吃再多的辅药也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