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谢临书一起候在殿外的，还有徐全。只不过徐全是站在乾清殿柱子旁，谢临书是站在台阶下。
看着谢临书不发一语地静矗在原地，徐全多解释了两句。
“皇上在召见左相大人，劳谢修撰同侍下等一会儿了。”
谢临书抬眸看向徐全，摇了摇头，道了句“无妨”。
徐全没再说什么。
谢临书多看了他一眼。
上一世他升到夜楼宸身边的时候，徐全已经不在了。
当时宫中关于徐全的一概消息都被禁止谈论，他知道这个人在他之前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但因着影响不到自己，就没有过多关注。
三月底，阳春满园，站在外头倒是不觉得冷。
两人在这不知等了多久，乾清殿门口才终于传出一道声音，左相朱盛全从里面走了出来。
“朱大人。”徐全笑眯眯地扭过头退了退身子。
谢临书认出了朱盛全，也顺势拱手喊了一声。
朱盛全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他二人身份不高而如何。
相反，因着徐全和谢临书都是能时常待在夜楼宸身边的人，他还有些尊重。
“徐全。”
殿中夜楼宸的声音响起，徐全赶紧对二人点了点头进了殿中，留谢临书独自面对朱盛全。
朱盛全没什么好与谢临书多说的，道了句还有公务就离开了。
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等到他终于被喊进去的时候，谢临书看着天上的太阳，已经到了半西空。
他很确信，夜楼宸是故意如此。
乾清殿里所有的布局，谢临书闭着眼都知道。
跟着徐全进入其中，他站在殿中，拱手道：“臣谢临书，拜见皇上。”
夜楼宸似是随意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手上拿着笔勾勒一幅画。
谢临书垂首，静静地立在殿中，等夜楼宸忙完。
他对夜楼宸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满。
伴君如伴虎。想要得到什么，总得付出代价。
他很能看开这一点。只是这个时候，他倒是庆幸自己受王乐乐的影响，时常锻炼身体，这种程度的久站，要是前世他那副身体，早就垮下去了。
一想到王乐乐，谢临书的心情总是会好起来。
他甚至释怀地想到，还好夜楼宸的刁难不是将他扔在角落里落灰。
这样在他跟前显眼，他才能有机会推测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待扭转。
屋子里安静的落根针都能听得清晰。
徐全早在谢临书进来后，被夜楼宸挥手打发到了殿外。
空气中醒神香的味道丝丝缕缕。夜楼宸专注在中途搁下笔，锐利的凤眼还盯着桌案上的图卷，手摸到了茶盏浅啜了一口。
他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御用茶盏，“换杯茶吧。”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任何人，眼睛还看着图卷。
屋子里就只有谢临书与他二人。
依照谢临书对夜楼宸的了解，他不可能会忽视这件事。
那就是对他说的。
谢临书垂眸，直起了因站了近一个下午而酸胀的腰身。
他走了过去，没有打扰夜楼宸，双手执起那千里江山珐琅杯，退后五步才转身朝旁殿走去。
“徐总管。”他喊了一声。
徐全立刻回头去看他，“谢修撰，怎么了？”
谢临书举了举手上的御用茶杯，让他看了个清楚。
“皇上的茶凉了，我来换一杯。”
徐全的表情愣了一瞬，似是一下没反应过来谢临书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给皇上换茶？？”他的表情非常惊诧。皇上这是又在搞哪一出？
谢临书点头承认，“劳烦总管引我去茶阁。”
谢临书知道换茶的地方就在偏殿，但他在这时候必须得走个过场。
徐全现在也真是被夜楼宸弄得缓不过来劲了。
他点头，偏头隐晦地打量了一眼谢临书，心里为他这个状元做到这个份上感到同情。
好好的一个状元郎，竟然被皇上折腾来干这些端茶送水的活。
忍不住的，他边走边提点了谢临书几句。希望谢临书以后的日子少惹到皇上。
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谢临书要是真惹得夜楼宸发怒，他们这些周围的人都得跟着遭罪，他这个年龄了，可不想整天心惊胆战的。
谢临书不管徐全出于什么意图，他既然这么说了，他就时不时点头道谢。
他这一副认真听进去的样子，看得徐全心中唏嘘。
他是真觉得状元郎的脾气很好了，也很懂分寸。
但这样，他就更想不通，皇上到底是哪一点不喜谢状元？
等到谢临书端着温度尚好的茶回去后。
放下茶盏他又安静的退回了原来的地方候着。
夜楼宸隔了一会儿，才抬手将那杯茶端了起来，浅尝一口，他刚要放下，却整个人一顿。
他挑眼看谢临书一瞬，收回视线又接着喝了一口。
在指使谢临书换茶时，他料定谢临书会去找徐全询问。
而由徐全指导泡出来的茶，味道和从前定不会相错，同时也能达到试探、敲打眼前这个人的目的。
但此刻，他发现这茶确实是他一直喝的那种不错，却和徐全泡出来的不太一样。
这其中，微苦回甘之后，又比从前更添了一味清香悠长。就像是那个人带给他的感觉。
前世时，谢临书不止一次听过夜楼宸提过此茶的不足。
但天下最顶级的茶叶都会被上贡到宫中，他却只喜欢喝这玉香山上的雪芽。
即便不合他的口味，他也还是喝了大半辈子。
而此次泡茶的方法，是谢临书从王乐乐那里学来的。
跟在王乐乐身边，听多见多了，他知道很多草药就是通过炮制将其中的杂性、毒性去除，而茶亦是如此。
那时他便想起了这件事，托许逸舟帮他寻到了这玉香山雪芽，尝试几番终于得出了一种合适的冲制之法。
本是闲暇尝试，却在这时候用上了。
谢临书稍加整改，并不担心夜楼宸如何。
果然，夜楼宸只是喝了几口后，就放下了茶盏。
在之后，他时不时会看一眼谢临书，开始给他安排一些其他的杂活。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期间，徐全还找人传了茶糕面点，夜楼宸甚至留谢临书陪他一同吃。
当然，谢临书自然不可能跟他同坐一桌，只是在一旁侍候他。
徐全眼神复杂地看着谢临书来的第一天就将他的活抢走一大半，碍于夜楼宸喜欢，他只能让人赶紧给谢临书在一旁的小桌案上也准备了一份。
一整天下来，谢临书也就上半晌过得轻松。
待到官员下职的钟声响起，夜楼宸才放谢临书走。
从乾清殿离开，谢临书径直往宫门的方向走。
然而经过礼部时，叶思远跟了上来。
“谢大人，今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