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楼宸的声音落下,他的身前,竟凭空显现出一个黑衣人。
此刻,若是有人看见,必会知道这黑衣人,就是几日前出现在夜楼宸帐篷中的那位。
“交代你的事,可查到了?”
夜楼宸对这名叫夜苍的人的诡异仿若看不见,只问起他所需要知道的。
那人没有说话,单膝叩首后从身上抽出了一封信纸双手呈上。
接过信纸打开,夜楼宸一行行看下去。
信纸里,有夜苍及暗卫营这些日子以来调查到的所有消息。
暗卫营是夜楼宸手里鲜少人知道的一股势力。
是他搬到太子府后暗中组建而成。
未登基之前,这些人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登基之后,他们便成了他监察百官的鹰眼。
平时暗卫营里的人,会分散潜伏在南渊国各处收集情报。
而那些暗地里需要处置的事情,夜楼宸也都会交给他们去办。
因此在知道夜云贤出事是被人算计之后,顾及皇家颜面,他没有将这件事挑明。
但是不挑明是一回事。该知道的,他必须要了如指掌。
将信看完后,即便夜楼宸的心中这些时日已经推测出了大概。
在真的得到验证后,他的心中还是直直下坠。
他面上绷着一张脸,与下来时的模样一样,将信收起来拿到一旁的烛火上点燃。
信纸燃完,他背对着夜仓,良久后吩咐道:“想办法让贵妃和九皇子回来,沿途派人跟着,没有意外无需出现。”
夜仓对夜楼宸的话没有不听命的,当即低声道“是”,又如方才的样子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而后消失不见。
密室之中只剩下夜楼宸一个人,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坐在了密室之中的桌案前,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不可控制的,他又想起了谢临书殿试时的答卷。
夜仓呈上来的信纸上,直接列出了此次参与进来的几方,以及他们详细的筹划。
这其中,要属老五占了一大头。
夜楼宸自己就是从一众兄弟叔伯中走出来的,不是不能理解这种争斗。
但春猎上他们使出的这种手段,他着实看不上。
皇后已逝,太子未立。
照理来说,夜楼宸一开始最中意的人选,自然是与他一样中宫出身,祖家底蕴深厚的夜云墨。
但有了他此前的经历,他并不想让夜云墨及早的处在一个人人看得见的位置,也因此,立储的事一直拖到了皇子们都已成年。
然而,时间拖的越久,他也逐渐发现夜云墨身上的不足。
而不只是夜云墨,他膝下的这几个皇子,他竟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这南渊国的江山,他又如何托得出去。
“唉。”夜楼宸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放空了思绪。
片刻,他重新睁开眼睛,方才的纷杂荡然无存,他站起身,出了密室坐回龙椅上,又成了那个运筹帷幄的南渊皇帝。
批阅奏折,例行章程,夜楼宸尽量让自己回归到从前。
然而有些事,不是想停止思考就可以把持住的。
夜苍传信来报,柳贵妃、夜云贤,已经被柳英才接了回来。
经过此事,夜楼宸希望的是夜云贤能够吃到教训,改改急躁的性情,所以在柳贵妃派人请他去皇子院时,他让徐全推了回去。
殊不知,他这一做法,直接让朝臣们起了疑心。
尽管当时太医的诊断是九皇子的伤调养得好便能恢复九成。
可是谁知道这才过了多久,柳贵妃就带着他回了宫,万一是……朝臣之中的谣言不知何时兴起。
皇位之上坐着的人,是一个王朝权利的主宰。
这样的位置,若是身有缺陷,可是没有资格坐上去的。
这样的顾虑,足以令那些原本拥护夜云贤的朝臣立场动摇。
他因不出现在人前的原因,那些曾经拉拢过来的势力,也开始渐渐向夜云墨回拢。
夜云枫在夜云贤回宫之后,也去探望过几次。
被夜云贤问起朝堂上的动向,他也只是尽量透露一些浅显可知的,这样的做法倒是没有惹夜云贤和柳英才的怀疑,倒也让他趁机将一些零碎的势力收拢在麾下。
一切在微小的变动中,又恢复了曾经的样子。
而这之后,谢临书于翰林院当值期间,久违地看到了徐全手底下颇受提点的小内侍。
“谢大人,皇上有请。”
谢临书点了点头,跟着小内侍往乾清殿走。
在路上的时候,小内侍腼腆地与他说了两句闲话,谢临书一边回应着,一边套起了消息。
看着小内侍的心情比较放松,谢临书大胆猜测那个让夜楼宸失态的信息,已经被他暂时收敛了起来。
然而到了乾清殿,夜楼宸上来就问了一个令谢临书顿在原地的问题。
“倘若做父亲有一块良田,膝下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是打理田地的好手,这田地也不能转卖出去,几个儿子的性情……如此,谢修撰觉得,这田地该交付给哪个儿子?”
问完这话,夜楼宸深邃的眼睛朝谢临书探视了过去。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谢临书哪里听不懂夜楼宸的暗示,但是他现在的身份,远达不到夜楼宸信任的地步。
他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当初自己的答卷戳中了他的痛处而已。
转眼间,谢临书就已经弄明白了夜楼宸的用意。
他说这话,并不是真的打算听他说什么。
夜楼宸既然已经问了出来,就说明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多此一举地问自己,不过是想得到验证,毕竟现在满朝上下,只有他一个人,是摸到了他的心事。
顺着夜楼宸的思路,谢临书回过了神。
微皱起眉头眼含不解地与夜楼宸对视,在两道目光相汇时,他瞬间垂下了眼皮,举止慌张地拱手,将一个因疑惑而差一点犯了圣颜的下臣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回皇上,下臣以为,既然是良田,不能转卖只能交给兄弟中的一个,而兄弟几人却都不善耕种。”
“那么就要弄明白,兄弟几人不善耕种的原因,而后逐一击破。
或许有人觉得这世上的人做事天赋重要,但下臣却觉得,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但若是实在强求不了。”
谢临书沉吟了一瞬,夜楼宸也目色晦涩不明地看着他。
“下臣在石泾县做过三年县令,见识过不少耕种之家的琐事,也曾遇到过数例不善耕种的男子。
其中,拉开他们饱饥差距的,便是男子所寻妻子,是否是善于打理田产,并忠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