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夜云枫回到宫中,一日的时间已过了大半。
之后的几天,每每想到还在牢里的千影,夜云枫都觉得心中似火在燎,痛得不能呼吸。
他在朝中没有什么固定的官职,不被叶云贤使唤的时候就是一个闲人。
拒绝了手下的跟随,夜云枫一个人不知不觉间走到御花园那个幼时藏匿千影的地方。
站在假山前,他手摸在石头表面一道道崎岖上,白日压抑的痛苦尽数暴露出来。
“砰!”他一拳砸在假石上,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心底的闷窒与无力缓解了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上面的纹路在这一瞬间,牵连出一张张笑得假仁假义的脸。
“怎么办……”他低头喃喃道。
以他的能力,到底怎样才能将千影救出来……
父皇那里,去求的话……夜云枫摇头。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敢冒险,万一千影没救出来,反倒是弄巧成拙,连转圜的时间都没有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行。
夜云枫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后悔没有跟那些人争抢了。
伴驾圣上御花园作画结束。
谢临书朝出去的路走,途经皇子院宫门前的时候,他远远就注意到假山前背对着自己而站的夜云枫。
脚步微顿。
谢临书本可以不动声色地走开,但想到不久前翰林院撞见的那一场景,他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下官参拜七皇子殿下。”他拱手,声音在暖阳高照的气候里,显得略有清冷。
两人之前并不熟,夜云枫转身,见是谢临书,回应的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
在看到谢临书的时候,夜云枫就已经将情绪收敛了起来。
但从他意识到谢临书来,到整理好情绪,也仅仅是用了一两息的时间调节。
这若是旁人,怕是很难察觉。
但谢临书,却格外善于捕捉人的异常。
“七皇子留步。”谢临书唤了一声,走上前去。
夜云枫身子背对着谢临书,略微侧眸,“谢修撰还有何事?”
“殿下。”谢临书换了称呼,脑子里想的却是最近发生的事。
眼下,皇上已经对五皇子、九皇子以及其他几个皇子做了安排。
唯独七皇子。
既没有去六部任职,也没有其他调遣,看起来完全是一种被皇上忽视彻底的处境。
然而,依照谢临书对皇上的了解。
他不可能像前朝后宫里传闻的那样,是因为七皇子生母只是七品小官之女的出身,而区别对待。
这一手安排,必定有他的意图。
几日前,谢临书就对此有所猜测,现在看到夜云枫刻意压抑的模样,心中越发明了了。
他站在夜云枫的身后侧,垂首低声道:
“恕下官冒昧,七皇子最近可遇到了什么难处?”
夜云枫眸中神色一警惕,回头盯着谢临书,“谢修撰这是何意?”
谢临书抬眸,对上夜云枫的审视,神色镇定如一。
甚至因过于镇定自若,他在气场上竟隐隐有压夜云枫一头的势头。
夜云枫也被谢临书此刻所表现出来的从容惊到了,他看向谢临书。
头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他。
谢临书丝毫不介意夜云枫的打探。
他勾唇轻笑,若是他到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了。
“殿下放心。”他退后一步,给足了夜云枫安全的空间。
“不过是想报答一下先前殿下为我发声之恩。”
在夜云枫的注视下,谢临书说话丝毫不受影响。
“殿下也知道我时常伴在皇上左右。
见到的,听到的,自然要比其他人多一些。
对有些事的看法,也要更接近皇上所想。
至于解决问题的法子……”
谢临书沉吟一笑,“就连徐总管,也总是来找我来谈心。
他还说呢,每次找我谈完心,就感觉所有的糟心事都不是事了,殿下何不试试?”
听明白谢临书意味深长的暗示,夜云枫犹豫了。
他不怕谢临书抱有什么心思。
他有自知之明,像他现在这样的处境,没有什么值得这些人图谋。
即便真的有,只要能救下千影,他也愿意付出。
可问题是,谢临书现在也还只是一个从五品的翰林修撰。
像是知道夜云枫在顾虑什么,谢临书直接言明:
“殿下不妨先试着相信在下,总归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
夜云枫绷了绷下颌,终是下定了决心,“谢修撰随本殿来。”
宫中人多眼杂,两人协同出了宫,来到一处隐蔽的宅子。
“……”
除了千影的身份,夜云枫其他的并没有隐瞒谢临书。
语罢,他苦笑,“这便是本殿的难处,谢修撰可有破解之法?”
结合夜云枫遇到的困境,谢临书已经摸清了皇上的意图。
五皇子魄力欠缺不容人,皇上便让他和水火不容的九皇子一起查案。
九皇子自大浮躁,有五皇子牵制,必然要磨砺一番心性。
其后十、十二皇子,年岁不大,心性未定,直接被安排进六部轮值学习。
唯独七皇子,幼时便不显眼,至今在朝堂上,也没什么突出的长处,但论不足,细数下来也只有一个——野心不足。
而激发一个人野心最有时效的途径。
就是用权力,将他最在意的东西摧毁在他面前,任其挣扎无果,最后不得不带着涅槃的怒性,觉醒对权力的偏执追逐。
谢临书不否认夜楼宸此举的可行性,或许他本身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但相同的法子放在不同的人,不同的处境上,很有可能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
谢临书不是一个感性的人。
他想要帮夜云枫,也不是想他说的那样,因为夜云枫帮他出头一次,才蓄意接近。
他只是觉得,不被改变的夜云枫,即使现在因为王乐乐得幸活下来,也不算是一个太大的变数。
在已有轨迹的事态上稳步发展,才更符合他对未来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