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轩叹气,“广平侯亲自去看过了,说没有问题,的确是师父,墓地就在京郊的西山下。”
虞晚宁的心脏一坠,广平侯与燕北琛是同盟,他都亲自看过说那是燕北琛,她便再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包括墓地的地址,也和凌玄策告诉她的一样,她只能面对现实了。
叶景轩说:“我已经去祭奠过了,姐姐,你有空也去看看吧。”
虞晚宁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好。
叶景轩不能停留太久,起身要走。
虞晚宁拉着他,慎重地交代:“景轩,你现在一个人待在宫里,万事都要小心。想必你也看出眼下的形势了,太子之位马上就要易主,除了你便是凌玄策。凌玄策已经将你视为敌人,他手段狠毒,你日后要多加防范。”
叶景轩又叹口气,才十五岁的少年,平时都是活泼开朗的样子,几个月不见,如今跟个小老头一样,语气沉重地说:“我知道了。”
虞晚宁将他送到门外,看着他走到人群中,被几个侍卫找到,簇拥着他离开了。
翌日,朝会结束后,凌玄策被叫到御书房。
孝元帝一边翻看折子,一边问凌玄策:“北魏皇帝向你表示了有两国和亲之意,希望虞晚宁嫁入皇室,可有此事?”
凌玄策面色一顿,他本想悄无声息的压下此事,没想到父皇已经知道了。
他只能如实说:“确有此事。北魏皇
帝和儿臣提了一嘴,回朝后事务繁忙,忘记向父皇禀报了,父皇恕罪。”
“罢了,现在说也不晚。”孝元帝抬起头,慢悠悠喝了口茶,看向凌玄策,“北魏皇室现如今有一位二皇子和一位三皇子,都没有正妃。北魏皇帝想让虞晚宁去和亲,是嫁给谁?”
不管是嫁给谁都不行。凌玄策避而不答,说:“父皇,儿臣认为让虞晚宁去和亲不妥。向来和亲都是从宗室中挑选女子,虞晚宁只是官宦之女,而且她曾与儿臣和离,以她的身份,恐怕不够资格代表皇室和亲。”
孝元帝眉头微挑:“不是北魏皇帝自己相中了虞晚宁,主动提出和亲吗?人家都不嫌弃虞晚宁,你倒是挑起刺了。”
凌玄策一噎,又正色说道:“是这样没错,可是父皇也知道虞晚宁那个性子,她若真是嫁过去,整日为非作歹,到处闯祸,非但不能促进两国外交,恐怕还会使两国关系交恶。”
“你这理由倒是一套一套的。”孝元帝轻哼一声,眉目间透出些不悦,“你是还惦记着虞晚宁,所以不希望促成此事吧?”
凌玄策做出几分惶恐的神色,垂着头说:“父皇,儿臣断然不敢阻挠国事。只是和亲之事关乎国祚,非同小可,这人选一定要慎重选择,虞晚宁的确有些不适合。”
他顿了一下,又说:“而且儿臣此次出使北魏,发现他们皇室
内部发生不少动荡,之前曾来过我朝的那位大皇子不知因何故被囚于皇陵,而二皇子隐居多年,最近才回到皇城,与三皇子明争暗斗,儿臣觉得北魏皇室情况混乱,现在和亲不是好时机。”
这话孝元帝倒是听进去了,思忖片刻,说:“既如此,这事便先放一放吧,反正北魏那边也不过是随口一提,若是他们真有诚意,等真下了和亲书再做商议吧。”
凌玄策松了一口气,离开御书房。
回府的马车里,凌玄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说:“父皇怎么会知道北魏提过和亲的事?”
尘非想了想说:“使团里有几位官员是知情的,不过王爷吩咐过,让他们不要多嘴,想必他们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到皇上面前闲扯。”
凌玄策回眸思索,那日姜洛夕来府上见他,谈话间,他不小心说漏嘴,提了一下。
“今日之前,姜洛夕进过宫吗?”
尘非说:“前日桓王妃去探望过贤妃娘娘。”
凌玄策眉头拧起,果然是姜洛夕。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不过就提了那么一句,姜洛夕当时面上没有反应,一扭头便将消息放了出去。
他和姜洛夕相识多年,关系匪浅,他曾对她做过承诺,来日若他得偿所愿,会在身边给姜洛夕留一个位置,前世便是如此。
如今他重视虞晚宁,姜洛夕估计是将虞晚宁视为仇敌了,便想利用和亲
的机会将虞晚宁赶走。
姜洛夕会起这样的心思无可厚非,但是他讨厌别人在他背后做小动作。
今日若不是他机灵,虞晚宁估计真的要被派去和亲了。
凌玄策转念一想,虞晚宁自己也不愿去和亲,若是借此逼迫她嫁给他……
他嘴唇一勾,问:“虞晚宁现在在哪里?”
尘非说:“虞小姐今日一早便出城了,应该是去燕北琛的坟墓祭奠。”
凌玄策讥讽一笑,“祭奠?对着一座空坟墓?”
……
今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虞晚宁终于还是来到了西山下。
她站在那座写着燕北琛名字的坟墓前,静默良久。
泪水悄然滑落,凝在脸上,又被风吹干,像刀子在划一般。
虞晚宁用衣袖擦了擦脸,沉默的上前将祭品摆好,又自己动手将坟地周边的杂草清理干净。
忙活完之后,她跪坐在坟前,看着墓碑,伸出手轻轻描绘他的名字,哑声道:“天气这样好,是久别重逢的好日子。”
她笑了一下,低头烧纸钱,“找了你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你是不是都等急了?别怪我没及时来看你,我总想着或许你还活着,毕竟你前世活了很久呢。”
她将纸钱往火堆里丢,望着红色的火光,喃喃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重生回来的,前世我们没有交集,我惨死宫中,你是第一权臣,我虽然没有看到你的结局,
但总归要比今生好,我猜你会造反成功,顺利地扶持景轩坐上皇位,而不是像今生这样,英年早逝。”
虞晚宁声音哽咽起来:“如果今生一开始我没有找上你,也许你的结局不会是如此,你不会为了救我只身涉险,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将那唯一可以保命的浮木让给我,也就不会丧命于水底……”
一滴滴眼泪从脸颊滑落砸入火堆里,虞晚宁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可是今生我们就是走到一起了,你为什么中途撒开了我的手,明明说好了要成亲的的,骗子,为什么一个人先走了?”
虞晚宁捂着脸,失声痛哭。
许久后,丁香走过去,揽着虞晚宁的肩膀,温声劝慰:“小姐,别哭了,太阳都快下山了,咱们得回去了。”
虞晚宁脸上还挂着泪,看了那墓碑一眼,又闭上了眼睛,“走吧。”
虞晚宁回到国公府后,正要回自己房中,下人却说宣王来了,正在厅堂里等着见她。
虞晚宁此时正是伤心欲绝,实在没有心力去搭理凌玄策,便让下人将他打发走。
她正往自己屋里走,凌玄策就快步地走来,拦住了她。
“我等了你一个多时辰,说不见就不见?”凌玄策语气不满地跟在她身后说。
虞晚宁只管往前走。
凌玄策见她理都不理一下,有些来气,抓着她的肩膀便将人扳过来,却看她眼睛哭的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