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用吗?
随着黑夜笼罩着寝殿。
沈钧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他下意识地把手按在手臂上,也能察觉到姜幼怡的确在颤抖。
“别怕。”
声音很轻,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
他拍了拍搁在他手臂上的小手。
“阿初定会有办法的……”姜幼怡分不清害怕的是黑暗,还是旁边站着的沈钧,但她还是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不放,“三皇子肯定还在这里等着侯爷,所以千万不要气馁。”
“是吗?”沈钧眼神冰冷。
“呜……舅舅啊……”
“嘻嘻……来陪我玩呀……”
“我害怕……姐姐来抱抱我……”
“母后!母后!母后……”
这种忽男忽女的声音已经响起很多次了。
但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三皇子萧衍。
林芸初还喊着萧衍的名字,声音没有起伏:“萧衍,在的话应一声?”
突然。
她感觉肩膀有双柔软无骨的手搭上来。
林芸初没有回头。
这时候也不能回头。
她反手压在上面,说道:“再闹,就让你继续留在井底。”
那道黑影瑟缩一下,马上就消散了。
“萧衍,有人利用你重提巫蛊案。”
话音刚落,沈钧忍不住要冲上前,好险被姜幼怡拉住了。
“母后?”
暗哑的男声幽幽地响起,残魂没能成型。
垂手恭立的宫女,笑语晏晏的母后,温柔稳重的父皇都在此刻变得虚无缥缈。残魂有点茫然地看着消失的红墙楼阁,想要出手留住这场镜花水月,但握起手心发现却是一场空。
“三皇子且慢,莫要回头。”
谁喊我?
宫女都被张嬷嬷教训过,不能在他寝殿出现的。
究竟是谁来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共聚天伦?
残魂近乎透明在月色下若隐若现,却让沈钧红了眼眶。
他定定地看着萧衍,“衍儿,姐姐还等着你给她带城西的栗子糕!”
那道残魂慢半拍地看过来,血泪在他眼中溢出,“栗子糕,栗子糕,栗子糕……”
“别听他的,皇后娘娘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
“前段时间陛下才赐宴给皇后娘娘,都是宫里独一份的呢。”
“殿下哟,快回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残魂身后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
它们的语气却如同普通的宫女那般。
残魂缓缓闭上双眼:“对……父皇还赐宴给母后了……”
“不对!”
“巫蛊案后,沈皇后就被打入冷宫!”
“而你,萧衍,在深山迷路遇猛兽!”
残魂僵在原地。
那不是野兽……“是死士!”
听到林芸初的话后,当时在深山的记忆再次从萧衍脑海闪过。
身边的侍卫一个又一个被截杀,他们且败且退,最后竟然往营地反方向迷失了。
大刀要往他身上落下。
最后一名侍卫想要爬来救他。
姜景奕满身是血地挡在他面前……
萧衍的残魂缓缓变得真实,只是重复着:“护着我一个废人作甚。”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灰蒙蒙的。
凤一吹就能把他吹散。
“那你得对得起护住你的人,萧衍,他们还有家人要你救。”
救谁?
他也自身难保。
萧衍自嘲的笑笑,竟然又开始变得透明。
“沈皇后只教给你懦弱与逃避?”
闭嘴,不许你说母后的不是!
不许你说……
下一刻,萧衍再次睁开双眼。
眼前的女子不仅容貌惊人,且有一种淡然的气韵,让她显得清雅出尘。
“你是谁?”
“算命的。”
萧衍一怔,他并不认识什么算命的。
看向熟悉的寝室,马上就发现沈钧的身影,“小舅……”
沈钧也发现残魂更接近平时的萧衍了,便急忙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察觉到小舅的不对劲。
萧衍也跟着看向林芸初。
林芸初视线落在萧衍身上,朝沈钧伸手,“把你身上的玉佩给我。”
后者急不及待地就扯出玉佩,“除了玉佩还需要什么?”
“可以了。”
萧衍的魂魄已经寄居在玉佩上。
作为亲眼看到萧衍灵魂进入玉佩的两人,沈钧欲言又止。
还是姜幼怡忍不住笑了笑,帮着提醒道:“阿初,我把香囊给你装玉佩吧。”
沈钧看了姜幼怡一眼。
“谢谢。”林芸初接过香囊,先把银票放进去,再放玉佩。
但沈钧对她已经没脾气了,也不怪她用黄白之物熏着自家外甥。
林芸初放好香囊,再扫了一眼室内。
“走吧,差点就误了时辰。”
“这样就可以让衍儿清醒?”沈钧追问。
林芸初没有回答。
直到走出寝殿外面,她才指着前面:“把镇物烧了就行。”
“阿初!这是后宫啊!”姜幼怡被她吓一大跳。
连沈钧也不解地看向林芸初。
“对啊,幕后之人就知道没有敢在后宫点火。”林芸初抬头看向遥远天际,“那不是灵堂,是布置好把萧衍困在里面的墓穴。”
沈钧浑身一震,沉声道:“烧了就可以救衍儿,对吗?”
“嗯。”林芸初点头。
听到这话,沈钧没有再犹豫。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在熙宁帝的后宫点火更不会手软!
在火光中,依稀传来两个少女的对话。
“阿初,以后有什么打算?”
“大概会去摆摊算命罢。”
……
“烧了?”
内侍躬身在旁,恭顺地回答:“是,据说是沈侯爷亲自点的火。”
他琢磨着,国师出关后似乎更加年轻了,不仅年轻,仿佛是吸食日月精华的精怪。虽然听闻他的身体状态一日不如一日,但眼见为实,看来祸害能活千年是真的!
……太可怕了,据说他还能听到心声。
观星楼上可以看到火势渐渐变大,也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对比身临火场附近的宫人。
在观星楼的内侍其实心中更慌。
偌大一座观星楼似乎隐藏在黑暗中,无数红线捆绑着木架子网上,扯出不同的人形。如卧倒,如站立,一个个小人栩栩如生。
内侍觉得自己在被无数双眼睛窥探着。
以前在观星楼侍奉,都不会有这种诡异的感觉的。
旁边的国师撩起一根红线看了看,内侍看见他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他低头看自己鞋子,死活不敢再抬头。
“雕虫小技。”
既苍白又冰冷的手拉扯着红线。
话落,内侍就感觉到五脏六腑都被挤压。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正在流失,一如国师手上抽走的红线。
“……为什么……国……师……”
但死去的内侍并没有听到答案。
男人把手上的红线随手丢弃,踩着血和尸体一步步走下观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