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官司,林芸初并没有去围观。
但守在算命摊前,就能听到最终的判决。
听说李兰靠着和离书,成功带走双胎,手上还有一笔丰厚的嫁妆。王县令让她自立女户,而嫁妆当然也让她顺利带走。
只是刘家的人还想闹腾。
毕竟那些嫁妆肯定是刘举人为她添置的。
当初嫁入刘家,李家人恨她命格克爹,怎么会给她准备嫁妆。可是嫁妆单子已经被改过,他们也只能认了。
听完桥头上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林芸初勾唇轻笑,似乎并不意外。
“林小姐,谢谢您!”
李兰还特意来桥头一趟。
她身前身后各有一个孩子,神色看着比刚才坚定,现在回来也是为了补卦金。
“否极泰来,只要记得错不在你。”
林芸初看向她身侧的残魂,那个带着记忆重活一世的刘举人面露悔恨。他给林芸初深深作揖行礼,再抬头温柔的看了眼李兰后,才慢慢随风消散而去。
李兰怔了怔,有些迷茫地看向左侧。
但是,最后也没法发现,一直守在身侧的男人已经消失。
以后的日子里。
可能也会忽然想到死去的刘举人。
大概也剩下那句: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
林芸初看向双胎额间的朱砂闪动光芒。
她眼眸里都是对于九世善人的期待。
肯定很有趣。
“也就是说李兰并非克爹,是她爹在报前世的恩?”
“我读的书少,但‘前世的因,今世的果’这种道理还是懂得。唉,以前说着不公平,当把事情掰扯开来,又特么的很公平。”
“说到为保护亲闺女而死,其实我也估计会有同样的选择,还是本能反应罢。”
“世上的渣爹何其多,就别上赶着吹了!”
“不过我挺好奇刘举人的,他身上真的有古怪吗?”
林芸初把玩着毛笔,轻描淡写道:“带有前世记忆的人也是有的。”
“不过,他已经花完他最后的机会了。”
话音刚落。
当日第三位算卦的人也走上前。
看到林芸初手写着符箓,他有些局促地坐着,没有出言打扰,而是捏着皱巴巴的衣裳,一直组织着语言把心中所想告知林芸初。
林芸初停下笔时。
他也放开捏着衣服的手。
她的眼神总是让人无端惊慌。
也是深吸一口气后,男人才缓缓把话道来:“我准备离开槐里县,这次想问前程。”
听到想要问前程,围观的人都觉得他蠢。
“穷秀才又来花冤枉钱了!”
“世间之事怎么离得开‘贪嗔痴慢疑怨恨恼怒烦’,无论是求佛还是卜卦,基本就问这些而已吧。如果让我问,也是贪字打头!”
“别问了!林芸初能骗你十年八年,到时候他恐怕还是穷酸秀才!”
贺然冲说话的老乡温和一笑。
然后他才对林芸初娓娓道来:“家里爹娘尚在,还没分家。这些年来,为了供出一个读书人,家里已经一贫如洗。”
“在家中,我是老三。而两位兄长都已经娶妻生子,也有自己的小家。但他们还是一如往日的付出,从来都没有任何怨言。”
“可惜,我考了两次乡试都考不上。”
贺然说完后,笑容带着苦涩。
而听到这里,旁人也忍不住指指点点。
“果然是个穷酸秀才,难道他也像赵公子那样倒霉?”
“他就是能力问题,考不过呗。”
“这么说来,是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要来问问考运?这样的人铁定都考不过!”
贺然也很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以前我并不相信这些,但考不上举人也并不会赖在命理上。只是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很快就到而立之年了,心里极之没底。”
“家里的爹娘与兄嫂都很支持我,可是怕会让他们再次失望……”
“那倒是,换我是你兄弟,估计就不想再供你继续读书了!”
“你的嫂子也有亲生子,难道就不去想亲儿子前程吗?”
“这也太过自私了,听你的意思,估计考多少次都考不过的!”
旁人的言论让贺然更加颓唐。
他扯了扯唇,眉宇间愈加难堪:“的确,是我太过自私了。现在侄儿也已长成,而我只会一直拖累家里罢。今年八月并没有考上,所以才想着再试一次。”
贺然一时口快把乡试的事说了出来。
但很快就发现附近的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微微松一口气,才继续说:“不甘心有之,想要破釜沉舟也有。但总觉得内心彷徨,左是亲人的期盼,右是经历多次的失败。”
贺然脸色沉郁,看向林芸初,“我……我这次……”
林芸初问:“家里未必是不能支撑吧?”
贺然张了张嘴,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把未说完的话说了:“其实以前一切都很顺利的,中了秀才还当上禀生。在府学也能拿下一甲,给家里带回银两方面的奖励。可是,去省城参加乡试的时候,总是不能如愿。恩师也提起过,以我的成绩其实问题不大,但我……但我总是不能顺利考上。”
竟然是禀生?
而且还能得到一甲的奖励?
“那比赵公子要厉害很多,家里有读书人的都懂吧。”
“既然有如此好的成绩,怎么屡试不第?”有书生怀疑道。
“禀生考不好,也会被府学赶出来的。”
听到“赶出来”这话,贺然叹息:“对的,进了府学多年,每次都让学官失望。来年估计要回到县学读书了,不过……来年应该也不会再捡起书本。”
虽然很不甘心。
但他的确想过放弃了。
当初在家里苦苦供他读书时,他其实也踌躇满志过。但现实一次次地甩他大巴掌,把他的骄傲与抱负通通都打落。
此刻只想彷徨不安。
“家中父母已经为我收拾行囊,离别在即,我该走吗?”
林芸初观他面相,淡然道:“可再等一年,继续考。”
再等一年继续考吗?
贺然怔住。
“劝人读书天打雷劈!”
“今年不过,明年就能考上?呸!”
不过也有读书人很是不屑,“林小姐,居然不知道乡试三年一考?明年考什么啊!”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学识还不够扎实,还需要继续埋头苦学对吗?”贺然不想林芸初惹上麻烦,转而换了个说辞。
但他也很茫然。
也总不能直接说她算得不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