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懊悔之中，悲伤的情绪溢于言表，将他紧紧包裹。
如果当初他能够阻拦一下儿子，如果当初他没有收留这一家人，如果当初......
有太多的如果，能够阻止村里的惨剧发生。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关于村子和那对兄妹之间的恩怨情仇，其实很难评价。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为世俗不容的。
仔细想想，会经受风言风语，人前人后遭受白眼，实属正常。
而那些村民，也不太应该在背后议论别人，毕竟再怎么不容，那也是，这对兄妹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毕竟也没祸害到他们身上去。
而且之后惨剧的发生，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村民的贪心。
他们但凡没有那么重男轻女，没有那么贪财，也不会走入这对兄妹涉嫌的陷阱。
“老人家，您知道他们其实是术士吗？”
姜梨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为什么这些村民全部都被抽走了，灵魂却依然能够行动自如。
但能够确定的是，村子里的人只要走远路就会鬼打墙，走木桥就会淹死身亡，应该都是打生桩的作用。
作为祭品被定在桥头与桥尾的童男童女，不知被那对兄妹用什么术法迷惑了心神。
只记恨上了刘家村的人。
并且这种恨意，在他们灵魂消散之后也依旧存在着。
着实有些阴损。
“早就猜到了，他们所使用的那些手段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除了这个解释，好像别的什么也说不通。”
“这个村子刘应该是大姓，村民应该几乎都是本家人，就没个祠堂什么的？也从来都没有供奉过山神一类？”
姜梨紧接着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如果这刘家村都是本家人的话，大概祖祖辈辈都是葬在一处的。
这也就形成了祖坟。
在建立祠堂，供奉香火，这些祖辈舍不得，要保护后人，村子也不至于在短暂的时间里被祸害成这样。
又或者他们曾经供奉过山神一流。
在念力的结合之下，就算此处没有山神，也能够起到一定性的保护作用。
不说百邪不侵吧，但最起码能够护住几个。
可事实却是，这村子里只剩下了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那对兄妹的老者。
提到这个，老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脸上带着隐隐的焦躁之意。
“以前有，山神也有，祠堂也有，但最后都被我拆了。”
“您拆的？”
姜梨表示不能理解。
老人活到这么大岁数，应该最是注重祖宗规矩。
不像是当代的年轻人，在玄学的世界没有完全对外打开之前，大家都不信鬼神之说。
也嫌少有人家还保留祖坟。
可这老者看起来都已经快要90的年纪了。
思想不应该这么前卫吧？
“是，之前我也确实有想过，求一求自家祖宗，拜拜祖坟，好让村里人能够避过这次灾祸，可一点用都没有，甚至......”
老者的脸上逐渐染上了恐惧的神色。
像是回忆起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继续道：“我看到了很多鬼，但是我以为我要死了，整个村子都完了，这些鬼就聚集在祖坟前，祠堂里，他们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以为村子里的人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有那对兄妹的作用，也有祖坟和祠堂被鬼占据的原因。”
“所以我隔天就赶紧让人全拆了，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拆了之后村子的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甚至糟糕的速度越来越快，以前是隔着一个月，两个月才会有一个人疯掉，但在祠堂被拆之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村子里疯了十几个人。”
“还有那个山神庙，山神庙本来是在山里的，明年我们都会去祭拜，山神的石像上面长满了青苔，本来看着翠绿翠绿的，特别好看，但就在村子出事之后，我再去看山神庙时，那时神像已经变得漆黑如墨了。”
懂了。
老者当时神经应该非常紧绷，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疑神疑鬼。
将所有不正常或是可怕的东西，都归咎成为了祸害村里的根源。
老者那个时候大概是想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所以接连拆了自家的祖宗祠堂以及山神庙。
但偏偏就这两样东西一直在保护着他们。
施主恍然点头，大概能够想象得到山神像为什么会变得漆黑如墨。
那时候村里人应该是很倒霉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污浊不堪的晦气。
山神石像因为村民的信仰而凝聚出来的那一点点灵，一个反哺村民就会牺牲自己，吸收那些晦气。
久久之山神的神像就会变得龌龊不堪。
给老者造成了是坏东西的错觉。
“老人家方便问一下这对兄妹最后是往哪里走了吗？就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离开？”
姜梨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的。
如果什么都找不到，那寻找这对兄妹的线索到此就算是没了。
想要再找人免不得，要下一番苦功夫。
老者冥思苦想，目光缓缓向后山那边偏移，他像是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眼中迸发出了精光。
“他们往山里走了，就是山神庙的方向，那天我侄儿家孩子疯了，他们请我过去看看，我侄子家住的，离那对兄妹有点儿近，离远了，我看见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往山的那边走，当时我以为我是看错了，又或者是出现了幻觉，再或者是见到鬼，毕竟那个时候我刚拆完祠堂，看到了那么多鬼，所以没敢多想，就赶紧去我侄子家了，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对兄妹。”
被刻意遗忘，模糊不清的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
老者的神情有些兴奋，带上了些许欣喜。
他也想找那对兄妹，最好能把他们抓回到村子里，不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能把村子变回正常就行。
可一直苦于寻不到兄妹的踪迹，只能孤零零地守在村子里。
却原来一直都是他一叶障目。
自己迷了自己的眼。
“那我们去看看，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踪迹，一定会回来告诉你的，这一次我们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抓那对兄妹，他们在外面也犯了案子。”
姜梨顺着老者的目光看了一眼后山。
总感觉那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可从外表看好像与普通的山头并没有太大区别。
她准备亲自进山去看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兄妹两个在外面犯了案子，这件事情老者早有猜测。
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有人会来村子追查，并且想要抓住他们。
“调查局的，您可以理解为是有关部门。”
老者没听过什么调查局，但看姜梨和陆湛之前轻轻松松就能拿出那么难下来的批文，对村子里的某些信息也是了如指掌，还有他们在面对村民诡异情况时的淡然。
就能够猜出两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种事情就算是用最笨的方法去想，都知道上头派人绝对不可能派普通人过来。
那么姜梨爱人只有可能是专门为官方做事的术士。
想到这儿，老者突然之间松了口气。
他其实是相信官方的。
曾经也想过报官求助。
可他们根本就出不去这个村子，所以这个想法也无疾而终了。
现在有两个主动找上门来，老者开心得来不及，当然不可能阻拦。
“那需要我做什么？不然我带路吧，跟你们张山山神庙建得挺偏僻的，那周围到处都是杂草，你们很难找到，我每年都会去祭拜，路比较熟。”
老者极力地想要也做点什么参与其中，但姜梨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用了，您帮我们画一张图就行。”
这对兄妹在使用邪术的时候，肯定是要依靠媒介的，这个媒介应该就是那些出生却长不大的小孩儿，以及能让人一夜暴富的草药了。
老人家从来都没有接触这些，所以整个村子只有他是最安全的，要是跟着他们一起上山反而更危险。
又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搞定。
没必要再搭个人上去。
“那好吧，我现在就去给你们拿地图。”
老者失落了一会儿，但也没有过多纠结。
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不适合去爬山了。
中途别说出现什么可怕的精怪或者是鬼魂。
就是野兽蹦出来，他也会成为累赘，搞不好就会丧命。
这家儿子，儿媳妇，包括孙子现在都变成了这副模样，老人家心里面当然是非常痛恨那对兄妹的。
所以他更想要亲手手刃仇人，或是亲眼看到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
那种上头的劲儿下来，冷静过后，老者心里面就算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向现实低头。
向理智妥协。
他颤颤微微的起身，从后方书架上拿下来了一本书。
这本书看起来非常古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职业已经有些微微泛黄，但能够看出保管这本书的人将其保护得很好。
一点儿掉渣，残破的迹象都没有。
而这本书上就有前往后山山神庙的地图，标注得非常详细，就连不会看地图的姜梨一看就能够清楚山神庙在哪儿。
“这是祖辈世世代代留下来的，双十庙没有移动过，按照这本书上面的地图走，你们就能够看到山神庙了。”
老者有些舍不得地摸了摸书的封皮，眼神里满是眷恋。
这本书上面记录的可不仅仅这地图那么简单。
上面还记录着关于刘家村的由来，以及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村长与里正的事迹。
这对于他们村子来说是文化的瑰宝，是传承的标志。
原是不应该交给外人的。
但此刻他也别无选择。
“放心吧，老人家，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将书给您带回来的。”
姜梨接过书，温和地笑了笑。
这本书并不是族谱，上面一点灵光都没有，就是传承得久了，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信仰的力量在。
所以姜梨根本就不担心阎王令里面的阴气会腐蚀掉这本书，只要遇到不对劲的地方，就可以把这死物扔到阎王令之中。
更谁也没有办法找到，更没有办法破坏。
而且这东西已经失去了信仰的力量，此刻就跟外边的小摊子贩卖的20多块钱的小人书没什么区别。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本书是古董了。
“麻烦你了。”
老者愣愣地点了点头。
希望这件事情能有个了结吧。
他也愿意再相信一次外村人。
就算是不信也没辙了，到了他这个岁数都已经能够知天命了，老人家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村子里的人照这么疯下去，早晚会把自己饿死烧死。
他也不得不孤独一致了。
姜梨没有过多说一些宽慰老者的话，这一次上山究竟能不能成，她自己心里都还没底儿呢，大可不必给老人家希望。
万一失败了，那就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趁着天色还早，姜梨两人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拿着地图就直接上了山。
往山神庙的路确实不好走，这个山头就是刘家村的村民自己都不怎么上来，所以地面上并没有很多踩踏过的痕迹，自然也没有路。
从进入山林开始，他们就要数着周围的树往前走，在大差不差的地方进行转弯前行。
七拐八拐的终于看到了一个小破茅草屋。
茅草屋很明显是被人打砸过的，应该就是被老人家拆了的那个山神庙了。
姜梨走上前，掀开了一个半挂不挂的红帘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漆黑的石像。
头像上连污浊的气息都已经快要散干净，想来里面那么一点点的灵，已经消失很久了。
茅草屋并不大，之前是专门用来供奉神像的，所以就只有前后两个厅。
前面是专门用来摆放神像，后面则是供人存放祭祀物品的地方。
蜡烛跟香灰散落一地，姜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推开了通往后厅的门，见到了一个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画面。
这个破旧不堪的山神庙之中竟然还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