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和唐三彩马儿正在唠嗑着,这里壶口的瀑布声很汹涌,根本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在聊天。不知咋的,今晚的月色特别的明暗不定,这天上的月亮就如抱着琵琶般遮脸的姑娘那般,偶尔躲在乌云的背后,偶尔又向大地挥洒出一片银辉。而壶口瀑布的气氛更是被这样的夜色烘托地明暗不明,当月色全无之时,只听见瀑布汹涌而下地流水声,夹杂偶尔随着夜风吹到脸上凉飕飕的水汽,只感觉一头恶龙蛰伏在某处等着一跃而起;而月色如辉般的时候,当你翘望着瀑布,又能感觉诗人笔下所写的那般“疑似银河落九天”,仿佛真是是一条明晃晃的银河落入人间,正悬挂着这壶口之上。
此时,晋商的几个兄弟正在附近侦察之际,“承影”正默默地看着这瀑布,眼眸中地落寞与光辉交错而过,不知咋的,望着他,唐三彩马儿似乎能明白这种属于男人的落寞与骄傲从而而来又因何而去,它甚至能想象出承影剑与恶龙缠斗,与天斗与地斗的盛况,如此的盛况估计连山海经都只能找到只言片语的描述吧,然而,在唐三彩马儿的心头画面却如此的栩栩如生,仿佛就真的发生过一般;是的,它见过英雄。
此时的唐三彩马儿似乎有点理解“承影”了,理解他为何一直执着于那承影剑,其实剑灵本就脱胎于剑而存在;他因剑而存在,而如今又不需要依附剑而存在了。他应该仅仅是在缅怀吧。
“难道他知道,这已经是一个注定不属于他的时代了吗?”唐三彩马儿想着,就越发地觉得今晚的月色和瀑布声越发的合适,闹中取静,某种恰到好处的闹,能掩盖住某种内心的躁动和叹息吧。
很久之前,它也曾陪伴着一个男人到这里看过,那时,来之前,男人的情绪很激动,怨天尤人的;然而,看见了这汹涌的瀑布后,男人突然就平静了许多,最后离去之前,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我太执着于赢这个字了,可是半生下来,才明白或许有些力量,是你根本无法去争斗赢的;例如这汹涌的自然还有那历史滚滚向前的车轮。如果你非要让它停下来,最后估计也只能落下一个螳臂挡车的下场罢了。
最后,这个男人还是败了,然而,在唐三彩马儿的心中,却从来没有觉得他败过。正如如今,唐三彩马儿的眼里一样,不需要手持承影剑,也同样阻挡不了他的光芒,一种如剑刃般透着寒气和杀气的光芒。
“先生,你看这儿——“唐三彩马儿正想着,不远处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它的思绪;只见一个晋商的兄弟,在不远处,摇曳着火把,说着。
“承影“一过去,只见在壶口瀑布千米外的一处地方,一行晋商兄弟手中都拿着火把,将大堤照的通明,让人想起洪水来袭之时,男人们都上堤坝护堤的情形。
“先生,你看。“此时,一带头的小弟迎了上来,拿过来一捧土,带着湿气和充盈的水汽,在火把的映照下,”承影“看着那泥土中透着的红褐色沙石,都能明白个大概。
果然,一到堤坝附近,只见一个深深的大坑,挖的人甚至不屑于将它掩埋,然而旁边造出了一垒土,就像是一个放大般的蚂蚁挖过的窝那般,然而,可能是天佑附近的老百姓,这么大的一个坑洞,居然还没有让黄河缺堤。
看着这汹涌的黄河水在附近激荡而起,又似乎有意避开缺口时的模样;“承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看来这黄龙还是有点意思,比那世间乱跑的恶鬼,还是有秩序得多。”
一向愚钝的晋商兄弟似乎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马上附和:“就是,也不看看,这黄河是谁的母亲河,也不看看,咱是喝哪里水长大的。”
此时,“承影”意味深长的看了那晋商的兄弟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头。
正当“承影”蹲下身子看查看那些被掘出来的沙土时,一个晋商的小兄弟突然将自己手中所持的火把插入沙土里,一个跃步,跳进了那“大坑”里。
一直跟他们还算和颜悦色的“承影”突然脸色一凛,“喂——”一声,那声音甚至压过了千米之外的壶口瀑布的咆哮声。
那晋商的小兄弟不明就里,左脚刚迈出一步,便被“承影“厉声喝住:”站住!“
顿时,吓得就在坑底不敢动弹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承影“,不知自己哪里惹他了。
“不许动。“”承影“继续喝住他,只见小兄弟两眼无辜地望着他,一路上两人还聊地好好的。
旁边晋商的兄弟也是不明就里,举着火把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见“承影“快步走到了坑边,一把将旁边的火把夺了过来,蹲下来,看着坑边的土和脚印。
一时间,这黄河岸边无比的安静,除了千米之外的“龙吟“外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此时,月亮又像一个含羞的姑娘那般,躲进了云后。
“承影”手捧着一把湿土后,筛去了土壤而后在掌心留着一些碎石。
也许是站的时间过久,或许是这土本来就坑坑洼洼的,小兄弟的脚有点哆嗦了,低声问:“先——生,怎——么——了?”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他,如今都有点结巴了。
此时,“承影”一个抬眸,望着他,问:“你以为,这大坑是像你娘种地那般一铲一锄铲出来,锄出来的?”话音刚落,就将那几块认证了他想法的碎石扔进了黄河里,咚——几块碎石掉进汹涌奔腾的黄河里,连一声“咚——“都没有激起。此时,”承影从军靴里抽出一把匕首。
话音刚落,小兄弟能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气从脊梁处升起。此时,旁边的晋商的兄弟一时也明白到了事情的厉害。
突然一个脑子更为灵光的醒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是炸出来的坑?“
另外一个手也哆嗦了,举着的火把晃动出虚影:“这坑底不会还有炸药吧。“
话音刚落,小兄弟就真的彻底站不住了,脚下一哆嗦,一滴偌大的汗珠子从额前滴了下来,不知道是河水沾在上面还是他的汗珠。
这点点的动作,让旁边明察秋毫的“承影”看出来了,此时,他正打算拿匕首去查看小兄弟的脚下的泥土呢:“怎么了?”“承影”问。
“先——生——“小兄弟的声音更哆嗦了,如人掉进了寒潭的发抖的声音,”我好像踩到了一块铁疙瘩。“
“那咋办?”同行的晋商队伍里有位年长的,算是护犊情深吧,顿时也站不住了,差一点就一个跃步跨进那大坑里了,倒是一把被人拦住,在冷静的人看来,多一个人下去,只是徒然添乱而已。
“别慌,稳住。”此时,“承影”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没有刚刚的激动了。他站了起来,接着火把的光,在小兄弟刚刚走过的泥土上走过,就来到了小兄弟的面前,一把搭在他的肩头。
就在此刻,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小兄弟的眼里滚落,是害怕也是各种情感的夹杂吧。
此时,“承影”也不太注意他的情绪,仅仅是俯身下去,用那把匕首挑开泥土查看泥土下的情况。
也许是小兄弟的情绪过于激动,那泪珠子如掉线的珠子般一颗颗地掉落,部分就滴落在“承影”的头上和脖颈之间。
此时一直专注于他脚下的“承影“无奈抬眸,叹了口气:”怎么了,这就害怕了?你们老大,好像管着叫流马尿吧。“
虽然这是一句嬉笑话,然而岸边的晋商的汉子们却一个个都笑不出来,他们的掌心都卷着紧紧的,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火把,不要晃动而已;然而哪有那么容易,一阵风吹过来,那光影就晃一下。
小兄弟自觉自己在这种场合哭不合适,一把将眼泪抹干净:“先生,你走吧,我不能连累你。”
“承影”笑了笑,继续专注于他的脚下的泥土:“这下倒是学着坚强和担当了?刚刚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了。“其实虽然,小兄弟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然而,”承影“的模样看着也比他大了不过十岁左右。
晋商里有的兄弟此时也有点站不住了,一个汉子一把挽高了袖子,想要进坑里,将“承影“替代出来;被刚刚那冷静的兄弟一把拉住。于是两人就在旁边耳语嘀咕着:”做什么?“
“我进去救他。“
“你见过地雷吗?“
“没见过,可是我也不能让他平白无故替咱晋商的兄弟去死啊,毕竟咱也是萍水相逢。“
“他是军中之人。你别添乱,别逞强了,知道吗?”
“承影”的耳廓此时动了一下,他虽然说不上顺风耳,可是岸上人的对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的嘴角滑过一抹笑意。这时,云散去了,在皎洁的月色下,“承影”的笑容如晴光映雪般,虽然小兄弟跟他相识的时间不长,可是这一路上,他的笑容多数都是讥讽的或者意味不明的,很少会有这么明朗的笑容。
“先生,你走吧。“这些,小兄弟嘴巴也不结巴了,腿也不哆嗦了。
此时,“承影“已经扒开了泥土,眉间反而笼罩起了一层阴霾,其实对于冷武器时代的他,初次认识现代武器的破坏力还是在台儿庄,那个他初次被唤醒的夜晚。当那铁甲的炮台和火舌一直追着他时,他也曾感觉局促过。
虽然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及,他还是会在心里惊讶于这种现在话武器的力量和破坏力,虽然自己能多次逃过去,可是他在心里仍然会暗自将这两种力量暗自比较。
如果将冷武器跟现在的炸药,炮弹比较,肯定是相形见绌的;这想都不用想。
那如果是跟自然之力相比呢,想着这些,他的心里才隐隐有几分侥幸。
原来,自己心中也有过彷徨和害怕渺小,仅仅是这种害怕,永远不为人所知而已。
“怎么不哭了?””承影“笑着抬头望着小兄弟。
“我刚刚哭,是觉得自己这样死了,很可惜而已;想着村口的阿花。“小兄弟嘴巴嘟了一下,”我还没有娶媳妇呢,还想着,成年后,长成如帮主一般的真正的男人呢。“
“承影“笑了一下,这估计是他重现人世以来,笑得最多的一夜了,虽然他长得一副大哥哥的脸,然而却是一副”祖宗“的心。于他看来,小兄弟真的太稚嫩了,这种稚嫩的心,久远到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否也曾有过如此的青葱年代了:”我看你是琢磨着,成年后,将你们堂主取而代之吧。“
“承影“的话音并不低,岸上的人都听说了;然而大家都不以为意,只是小兄弟一个人很紧张:”你别瞎说。“如果此刻,能抽出一只脚来,他肯定想踹脚下的人一脚。
“承影“却叹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和认真:”这没什么不好的,本来世间的事都是后浪推着前浪的。“说着,他突然抬眸,却不看小兄弟,只是自己做寻思样子,”军中怎么说来着,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话音刚落,自己也惊讶了,手中的动作迟滞了约莫一秒,自嘲了一下,自己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沾染上了军痞气?
“不过,不管后面如何,今夜,你必须得活着。“”承影“说这话很平静,对于小兄弟和岸上的晋商兄弟而言,却掷地有声。
小兄弟暗暗地低头,不可置信地问:“今夜——我能活着吗?”
“本来不能的。”“承影”站了起来,将匕首收好了。
这话说得小兄弟脸上煞白煞白的,本来刚刚的说话,打消了自己对于死亡的恐惧,自己也做好了就义的凛然了,只是直面死亡,又是另外一回事。
“承影“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今夜能,因为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