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之。”
“隐之?”庄柔则追上百里静藏前往露台的步伐,小声问:“这是不是你的字号?我听说你们古人都有字号。”
百里静藏点头,用弓头掀起垂帘,迈步走进去。
庄柔则还在后面小声重复:“隐之,隐之……”
他追进来,压着嗓子试探着开了口:“隐之哥哥?”
刚坐下重新拿起水的百里静藏一口水呛在嗓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庄柔则赶紧过去拍他的背,心里有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小快乐,故而继续茶里茶气地叫他:“隐之哥哥,你怎么了?”
百里静藏抬头看他,心里骂一句“小废物又胡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叫隐之就好。”
他起身走向闫絮尸体:“二位,他这尸体情况如何?”
许禾言和穆清屿先前就已经在露台了,见百里静藏过来,许禾言便把情况同他说了,之后便不再多言,只退到美人靠上坐着。
“禾言,那儿不能坐!”
穆清屿见许禾言坐在了庄柔则撞鬼的地方,顿时一惊,连忙过去拉他。
许禾言蹙眉,满脸尽是疑惑,但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
“等等。”百里静藏制止许禾言的动作,沉默一瞬,又摆摆手,示意他让开,自己走到那位置坐了,“若有妖邪出现,你们便告知于我。”
庄柔则没想到百里静藏会以身试险,食指指甲抠到拇指肉里,瞬间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他似乎真的很急着出去。
百里静藏问:“有东西嘛?”
穆清屿摇摇头,上前一步:“我试试吧。”
庄柔则看着穆清屿和许禾言接连坐到美人靠上,虽无事发生,但对他冲击不小,指甲掐得更用力了。
他们都在积极地寻找出路,只有他随波逐流的什么都不想做。
“发什么呆?”百里静藏走向庄柔则,“我要出去看看,你要去吗?”
“嗯。”
“走吧。”百里静藏带着庄柔则走出露台,掀帘时忽然想起穆清屿二人还在露台,便叮嘱道,“这里到底是出过事,还是不待为妙。”
穆清屿拉着许禾言和他们一道出来:“我们也出去找找线索。”
一楼此刻乃是一片死寂,似乎那四人之间也出现了矛盾,但庄柔则并不在乎,只蹦蹦跶跶地跟在百里静藏身后,待在大门与穆清屿二人分开后,才追上去与百里静藏并排而行。
他边走边踢一块小石子:“隐之,你是不是很想出去?”
“嗯?你不想?”
百里静藏侧身将庄柔则往阴凉处挡了挡,他还记得这只番邦猴子是如何热爱这张脸。
庄柔则舔舔嘴唇,不敢说自己确实不想。
这地方虽然奇诡,但因为有百里静藏的缘故,他是安全并受人照顾的。
一旦离开这里,他便是小糊咖庄柔则,不止要遭受红姐的指责,还要自己花钱锻炼学习,偶尔有个活动,黑粉总是各种嘲讽。
见他沉默,百里静藏也不追问,只陪他慢慢地走着。
脚底下的影子出现了许多块跳跃的光斑,庄柔则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上方的翠绿枝叶,百里静藏便也不动了,停在他身边仰着头专心致志一同看过去。
“你为什么急着出去?”庄柔则问。
“我虽听过黄粱一梦的故事,但并不能确定我们在这里时辰和外面是否相等,倘若在此多日,外面不过刹那倒是无妨。我只是怕,这里的时辰与外面相等,贻误战机,那不仅仅是我自己的事情,更是误了百姓。”
庄柔则偏头看着他,阳光被滤成光斑,斑驳洒下,落在百里静藏的脸上,像是下了一场明媚的雨。
所有人都在积极的出去,每个人都在想办法。
只有他因惧怕成为出头鸟,而不肯做任何事。
“你既然这么急着出去,为什么不让商鹤献祭我?”
“我急着出去是我的事情,岂可用你的性命做赌注?”
百里静藏这话说的坦然。
落到庄柔则耳中,却像是在他心口灌了一汪温水,晃荡荡地暖着。
庄柔则又往前走了几步,猛地一脚将小石子踢远,转过身来对百里静藏说道:“隐之,在这里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那要看你还叫不叫我隐之哥哥。”
百里静藏故意逗他,指着前方拐角,侧头望过去:“拐过去就是咱们遇到那条河了,你小心些……”
身后传来了庄柔则很轻很软的声音:“隐之哥哥,你一定要保护我。”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阵阵旋风的声音里,百里静藏不解地回过头,便看到庄柔则双手挡在眼前,手指不住发抖,口中还在喊着:“百里静藏!你可千万得保护我!不然老子被吓死了,做鬼也不许你出去。”
从“隐之哥哥”到“百里静藏”,速度之快,堪称变脸。
百里静藏并不清楚庄柔则这是在做什么,但听他喊得如此激动,还是握紧了弓,沉声应道:“我定会护你周全。”
庄柔则长舒一口气,闭上眼感受着耳边的嚎叫和背后刺骨的寒意。
他感觉一只手顺着他的腿一路摸上来,长长的指甲隔着裤腿一下一下向上点着,攀到腰间,忽然勾住他的腰带开始摇晃:“哥哥,你要买花吗?”
是他进入古镇初遇的那个卖花女,小姑娘惨白的脸正仰面看着他。
因有上次的经验,庄柔则并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一边蹬腿,一边疯狂扭动身体,示意百里静藏出手。
百里静藏在旁注视着庄柔则像是虱子上身一样的动作,很感慨地松开手,轻声叹道:“此事我实在无能为力,我不会抓虱子。”
“你才是长虱子呢!我又不是猴子!”
“番邦小猴子。”百里静藏揉揉他的头发。
“你才是猴子!”
庄柔则气得放下手,那小女孩立即水一般化开成一滩白色,消失在地面。
本还在发火的庄柔则微微一怔,扭头看向水流消失一个方向:“隐之,我好像知道那些鬼东西在哪儿了。”
他一把抓住百里静藏的手,一手遮住单只眼睛,踉跄着朝地面水迹追去。
“你遮眼睛做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收到一封信,让我不要遮住眼睛,后来我发现我只要遮住眼睛,就会碰到那些东西!”庄柔则迅速答道。
百里静藏脚步一顿,瞬间明白了方才庄柔则那些问题的意义,深深地看他一眼:“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