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妹的尸体横搁在一楼大厅。
白若安吓得在角落里不住发抖,与她一样在旁边发抖的是眼镜男。
比起这两个发抖的人,老人商鹤还算冷静,一直站在尸体旁,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他念什么呢?”庄柔则小声问身边的穆清屿。
穆清屿也压低声音靠近庄柔则的耳朵:“献祭词吧。”
“他们古人也挺洋气,这种事还有套路。”
百里静藏从庄柔则身后过来,故意用肩膀撞他一下:“一边去,别吓到。”
庄柔则瞥了一眼角落里,抱着脑袋发抖的眼镜男,提高音量:“人杀的,能有什么异常?”
眼镜男缩得更小了。
他像一条卷曲的虫,恨自己没有蜗牛的壳,只能尽力将身体缩进阴影之中。
回来的路上,穆清屿已经将住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庄柔则和百里静藏。
眼镜男杀了长腿妹,为了献祭。
百里静藏惊讶地眯起了眼睛:“那不是他妻子吗?”
“呃……”庄柔则觉得有必要为百里静藏解释一下现代男女关系,“他们只是恋爱关系。”
“可是他们都一起睡觉了!”
“那咱俩还一起睡觉了呢!”
庄柔则说完,意识到不对劲,脸立即又红了,扭头避开百里静藏的注视:“反正……反正杀妻案你又不是没听过,就类似。”
百里静藏点点头,等穆清屿与许禾言往前走了几步后,才侧身贴近庄柔则。
“反正我不会杀你。”
庄柔则只当他是个保证,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是不杀我,你吓唬我更可恶。
等百里静藏用弓拍拍他后腰,让他走快点的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扭过头怒气冲冲地瞪着百里静藏:“你说话注意点!”
百里静藏耸耸肩,丝毫不以为意。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见到长腿妹的尸体,虽然知道她被杀了,但因为这一天已经经历了太多死亡,而没有任何实感上的哀恸。
直到此刻,他们走近长腿妹的尸体,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场死亡的痛苦。
看到之前那两具被吸干血液的尸体时,庄柔则都没有感到如此恐惧,他在这具尸体上,看到了人性的残忍和无情。
他不自觉抓住了百里静藏的袖子,往后撤了撤。
之前的害怕,都是三分真,七分演,但是面对长腿妹的尸体……
他是真的怕了。
长腿妹正血淋淋地躺在那里,整个上半身血肉模糊,脸上也溅满鲜血,一双总是露出惶恐样子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满眼都是震惊与不解,大抵不理解她全心全意依靠的男朋友,为什么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她不是妖邪致死,所以不必过多查看分析。
百里静藏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拉着庄柔则退到一边。
穆清屿凑过来,小声说:“禾言检查过,头部八处伤,手腕七处,颜面部创口最多,总共十五处,但致命伤是胸口的六刀。”
“多少?”
庄柔则震惊地看向角落里的眼镜男,掰着手指头数了一次:“三十六刀?”
许禾言冷冷地否定道:“颜面部创伤和手腕伤,按照创口走向看,有很大可能是头部伤和胸口伤造成,保守估计是在十五到二十刀之间致死。”
庄柔则害怕地缩了缩,却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那么多,这还是不是人啊!”
穆清屿附和地点点头,不屑地看了角落里的眼镜男一眼,很显眼地啐了一口。
眼镜男突然朝着庄柔则恶狠狠地冲过来:“你是人!你是人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肯献祭让大家都能出去!那花妖……那花妖明明瞧上的是你!你为什么不肯去死!”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百里静藏声音冰冷,手中长弓翻动,弓弦压在眼镜男颈间,陷入皮肤之中:“你也可以自杀献祭,换我们出去。”
百里静藏个子高,常年行伍训练出的肌肉包裹在白衣之下,轻易不显山不露水,这会儿紧挨到眼镜男身边时,便天然地带了一种压迫感:“你既然已经杀了人,就要敢作敢当,别来指责我的人!”
“什么……什么你的人,你们不也是才认识……”眼镜男声音发抖,“你不过就是看上庄柔则漂亮,被花妖选中,也想日后用他抵挡花妖而已,装什么高尚!”
百里静藏偏头看了眼身后吓得惶惶无措的庄柔则,一双琥珀色的眼瞳衬在红眼圈里,不住颤抖,确实漂亮。
小废物这回是真怕了,看不出什么做戏的样子。
不由轻笑一声:“不错,我正是瞧中他漂亮。”
百里静藏收回弓:“所以别打他的主意,小废物,上楼。”
他与庄柔则本就是不支持献祭的,此刻商鹤的献祭准备他们也不愿参加,反正有细心的许禾言和好奇的穆清屿会在旁看着,也不担心会错过什么线索。
倒是庄柔则被那具尸体吓坏了,可以先上去歇歇。
庄柔则坐在床边,用百里静藏递过来的冷手巾摁着脸:“我真的想不到他会这么残忍。”
“比这残忍的事情多了,只是你没见过而已。”
“可是,那是他女朋友啊……”
“你不是也会说,和杀妻案类似,我曾听过一起杀妻案,那男子杀掉妻子后,为怕此事泄露,将妻子制成肉酱,一点点吃掉。”
庄柔则倒是听过类似的案子,只是此刻一听提及,立即便想起一楼长腿妹的尸体,打了个寒战:“你别说了。”
百里静藏接过他手里的手巾,回手丢进盆里:“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不想吃,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尸体。”
“那睡一会儿?”百里静藏起身抖开被子,扶着庄柔则躺下,“你睡一会儿,我设法进去主人房看看。”
“不行,我不敢一个人在这里。”
庄柔则丝毫不觉得他躺在床上,抓住百里静藏的手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白色花树就在隔壁,那女鬼随时可以过来。
百里静藏偏头看着他,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瞧他的脸,目光又落到庄柔则那枚闪亮的耳钉上,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一个念头——小废物的耳朵若是带上那些番邦耳饰,想必比那些番邦人漂亮许多。
庄柔则见他不肯答应,皱着眉思索一回后,小声说:“那红衣小女鬼消失前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你陪我我就告诉你。”
“好。”
百里静藏坐到床边,并没有抽回手,倾身问道:“那小女鬼跟你说了什么?”
他身后的马尾垂下来,蹭过庄柔则脖颈,惹得他缩了缩肩膀,左右躲避这份突然的瘙痒。
庄柔则气道:“你靠那么近干嘛!”
百里静藏微微一笑:“是你说要告诉我秘密的。”
庄柔则恨得差点咬掉自己舌头,推了一把百里静藏:“别靠这么近也可以说,她消失前,跟我说救救姐姐。”
“姐姐?”
“对,我觉得就是那个坛子里的女鬼。”
百里静藏蹙眉望着他,忽然抬手蹭蹭庄柔则的脸:“睡一会儿吧,我等你睡着再去主人房。”
“你怎么还要去啊!你就不能等明天去吗?”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