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将军，你来啦？”
白若安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歪头望向百里静藏的时候，月光下煞白的小脸上透着一股没有生命的死寂，唯有脸上的血透出嫣红，说不出的诡异。
百里静藏没言语，死死盯着她。
白若安几乎全身都是血，唯有裙子上半部分和肩膀的衣服还可以看出原本的颜色。
淡粉色的衣袖边缘和胸口已经被血浸透了，黏腻腻地贴在身上，想必藏在里面的手也满是鲜血，最为可怖的是那条裙子，拖在地上的部分全部都是蔓蔓延伸上去的血，像是在裙子上开出引魂的花来。
她一步步后退着。
裙子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于黑夜中成了暗色的影。
许禾言小声说：“她身上的血，应该不是一个人的。”
“你的意思是她把那男的也杀了？”
“我猜她不只杀了人。”许禾言顿了一下，“还把之前的尸体分尸了。”
“什么？”
庄柔则瞪大了眼睛，看向站在岸边的白若安。
白若安那双带着笑的眼睛看向他们，笑盈盈地点点头：“真聪明。”
“尸体呢？”百里静藏问。
与百里静藏的冷静询问不同，老人商鹤听到之前的尸体被分尸后，身体像是风里被吹起的幡子似的，一颤一颤得没个人样，整张老脸都颤抖起来，眼睛大张着，几乎凸出来：“贱人，小贱人！你把祭品弄到哪里去了？”
“祭品？”
白若安停下后退的动作，脚后跟停在河岸边缘。
背后那条充满鬼魅的河水在黑夜里翻腾的，像是有谁在水底翻搅着，细小的浪一下下激上来，贪婪地吞吃着白若安裙摆上的血。
“你来，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商鹤顿时不骂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身体还像个风幡子似的，不住地打摆子。
嘴里念叨的话，哆哆嗦嗦的不成句子：“小贱人，贱人坏事……”
拍打着河堤的水漫上来，一小片，一小片，湿漉漉的，偷偷摸摸地溜上来一点，被白若安的裙摆尽数吸纳，唯留下一阵阵寒意，来势汹汹地撩过来。
白若安不耐烦地晃晃脑袋：“你们到底要不要知道？”
百里静藏往前迈了一步，踩在那黏腻的血点子上。
庄柔则赶紧伸出手：“百里静藏，你别过去！她是疯的！”
“无事。”百里静藏拍拍庄柔则抓在胳膊上的手，“你别过来。”
商鹤也赶紧上前攥住庄柔则的肩膀，把他从百里静藏身边拉回来：“庄公子，那女子摆明是疯了，让百里将军去处理，你莫要上前！”
哆哆嗦嗦的手搭在庄柔则肩膀上，他侧身挣开，余光瞥见老人的脸，几乎被眼皮上褶皱遮住的眼瞳里，尽是担忧。
然而，这仍旧唤不起他对老人的一丝怜悯和敬爱。
——那担忧的目光像是催命的刀，无声地诉说着，如果白若安出了事，下一个被献祭的一定是你。
身后许禾言也抓住了庄柔则手腕：“别过去，听百里将军的。”
庄柔则抿了抿嘴角，紧张地盯着一步步向着白若安走近的百里静藏。
忽然，白若安满是鲜血的袖口闪过一点荧光。
“百里！她有刀！”
百里静藏走向白若安的脚步微微一顿。
“刀？”白若安微微偏头，看向庄柔则的目光几乎有些委屈，“我忘了。”
她话音落下，便听到咣当一声，从她沾满鲜血的衣袖里，落下一把刀来。
很普通的一把菜刀，像是从厨房里随便拿出来的。
木质的刀把手上黑乎乎的，想必全都是鲜血。
庄柔则与许禾言、穆清屿三人面面相觑，他虽不是什么法医专业，却也知道人骨难断，想象不到这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是如何仅用一把菜刀砍断了旁人的身体。
大小姐白净的小脸上重新浮上笑意。
“百里将军，你来，我给你瞧他们去哪儿了。”
百里静藏不再犹豫，快步走到白若安身边，一把拽过她，从水边拖回来。
那些荡上来的水扒着她的裙子，人手似的扯碎了白若安满是鲜血的裙摆。
裙摆落叶似的掉进水里。
入水便变成了肉，被浪花卷着压下去，没有半点痕迹。
四面八方响起咯咯咯的笑声。
白若安惶恐地蜷缩着倒在地上，哆哆嗦嗦抓住身边人的手腕，用力地向下拉扯着，导致站在她身边的庄柔则不得不蹲下，避开手腕被她拽脱臼的危险。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眼中的冷静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泪盈盈地瞧着庄柔则，瞳孔不住颤抖，泪珠子顺着脸颊滚下来，混着血的泪珠落在白若安手背上，吓得她一激灵。
白若安盯着身上的血，凄厉的惨叫划破黑夜：“这是怎么回事！”
身旁传来商鹤侧阴阴的声音：“你被花妖附身了，她不喜欢咱们的祭品。”
老人阴森的目光落在庄柔则身上。
庄柔则的手臂被白若安捉着，并不能立即闪开，却也不示弱，狠狠瞪向商鹤。
百里静藏冷声道：“不要危言耸听！先处理眼前的事情。”
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包围过来。
白若安挨在庄柔则身上，上下牙不住打战，什么男女大防完全顾不得，死死抱着庄柔则的脖子，满是鲜血的脸贴在他脸上。
庄柔则知道她是怕极了，难得地没推开她。
百里静藏匆匆回头瞥了他们一眼，不知道是面对危险状况的锐利眼神来不及收起，还是实打实地瞪了庄柔则一眼。总之那一眼颇不友好。
那一眼落到穆清屿眼里，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紧张。
他站到百里静藏身侧，将许禾言、庄柔则二人和许禾言一起挡在身后：“一起吧。”
“你一个大夫！”百里静藏脸色沉了沉，“退回去。”
“那我呢？”庄柔则忽然扬起头，向着百里静伸出手去：“百里，手。”
“你？抱着你的大小姐吧！”
百里静藏回头瞬间，手突然被庄柔则握住，掌心里的汗水顷刻融到一起，贴合交融。
下一秒，庄柔则抽出被白若安压着的另一条手臂，抬起来挡在眼前。
遮住眼睛的刹那，百里静藏与他目光交汇，耳边响起白日里的话语。
——百里静藏！你可千万得保护我！不然老子被吓死了，做鬼也不许你出去。
百里静藏用力拉了他一下，掰着白若安地手将她交给穆清屿二人，单手箍着庄柔则带过来，小声说：“叫声隐之哥哥，我保护你。”
铺天盖地的花瓣在庄柔则眼前漫开。
他咬着牙，声音低得只有他和百里静藏能听到：“叫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