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都是白色的花瓣,旋风式的绕着。
庄柔则心里虽然做好了与那白脸女色鬼面对面的准备,但当一大团花瓣砸到眼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瑟缩一下。
百里静藏抓紧他的手:“怕就放下。”
“没事。”
庄柔则的睫毛在掌心颤了颤,眼前那团花瓣也颤了颤。
随即,那一大团花就像是个断了头的女人似的,斜着落下去,在庄柔则脚边碎成一团。
耳边的笑声还在继续,已经顺着水爬上来的红衣小姑娘却缩了回去。
一切都那么突然。
庄柔则没敢放下手,等着水面平静,花瓣散去,一切都当真归于寂静,才放下手小声说:“走了。”
“走了?”百里静藏挑眉,感到不可置信。
“嗯,不知道为什么走了。”
白若安叫道:“既然走了,那我们就快回去吧!这里……这里太吓人了!”
百里静藏瞥了她一眼,又看回身边的庄柔则:“回去吗?”
庄柔则目光掠过平静的水面,小小的波在上面漾开,是真真切切的平静——无人在内翻搅,亦无人强作平静。
他点点头:“再等下去应该也没什么了,可是……”
“可是什么?”
庄柔则转过身:“她怎么办?”
白若安哆哆嗦嗦地叫起来:“什么叫我怎么办?我!我自然是回去!我回去……我也要去楼上,我不能待在楼下,我不能一个人待在楼下!”
“电影里都演了,你这种独自出来,还被鬼上过身的,回去时就不一定是人了!”
“你才不是人!”白若安目眦欲裂,“你!你!”
大小姐长在闺房,困在四四方方天里,一生最有勇气的就是与见过那一面的“侠客”私奔,随即便被卷到了这诡异的城镇里。虽有着内宅争吵的底子在,这会儿气急了,连说几个你,憋得满脸通红,才说出一句:“你个狐狸精!”
庄柔则被她骂的一愣,立即想起与百里静藏初见的时候,百里静藏对他的评价“狐媚”,心说你们古人骂人都这么奇怪吗?带着点儿小怨气,一脚就跺到了百里静藏脚上。
百里静藏也是被踩得一愣,垂眸盯着庄柔则气地抿起来的嘴角,习惯性扬起的手落回去:“嗯,你说的在理。”
“你说谁说得对?”庄柔则琥珀珠子似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你说得对,回去反而不安全。”
百里静藏搭着庄柔则肩膀往旁边退了两步:“那咱们今夜就在这里休息。”
听到在这儿过夜,庄柔则满脸血色瞬间褪尽,煞白着脸骂道:“百里静藏,你疯了?”
身后一阵风适时吹过。
——不是阴风,只是夜晚河边徐徐的晚风,却惊出庄柔则一身鸡皮疙瘩。
“回去回去!”庄柔则推开百里静藏揽着他的手臂,快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起回去!”
白若安没太看懂这一出,试试探探地看向许禾言和穆清屿。
许禾言没言语,也转身走了,唯有穆清屿招呼她一句:“还不赶紧跟上。”
白若安闻言,回头盯了一眼身后的商鹤,拎着裙子快步跟上穆清屿和许禾言,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小心老头子。”
一直沉默不言的许禾言忽然开口:“你为什么出来?”
“我当真不知!我……我本来和那个……”白若安咬咬唇,憋出一个,“混账打了一架,心里觉得十分丢人,我毕竟是大家闺秀,实在是心里着急才会如此,便回到房里,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你也知道……”
白若安说得絮絮叨叨,翻来覆去,总之就是这件事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她是被鬼上身了。
走在最前面的百里静藏听着她的话,压低声音问庄柔则:“你觉得呢?”
“我是狐狸精,我没脑子。”
庄柔则扭头白了身后的白若安一眼,又来瞪百里静藏:“我只会狐媚太子!”
他的脸在月光下还带着被恐惧惊扰过的白,雾蒙蒙地罩了层柔软的光,琥珀色的眼睛里明明盈着怒意,却偏偏瞪得百里静藏想笑。
百里静藏翘翘嘴角:“怎么会?狐狸精最聪明了,不过还是番邦跑来的小猴子更聪明一点,会跑会跳,还喜欢发脾气。”
“你才是猴子。”庄柔则被哄得高兴了一点,总算肯回答百里静藏的问题了,“半真半假吧,她说一点不知道肯定是假的,但她应该确实没力气分尸。”
庄柔则说着停顿了一下,忽然转过身:“你把尸体拆了放哪儿了?”
白若安被他突然转身的动作吓了一跳,肩膀一缩,后退了半步。
“我……我不清楚。”
“不清楚?”庄柔则眯起眼睛,神情骤然变得阴森起来,“你砍断我的手脚的时候,你可一点都没留情……”
他的手掐在白若安纤细的颈子上,吓得白若安当场就哭起来。
旁边的穆清屿也吓了一跳,伸手去抓庄柔则的手腕:“你怎么了?你这是……”
许禾言拉开他,摇摇头:“撞邪了。”
说完,意味深长地朝着百里静藏的方向看了一眼。
月光躲到房檐后,原本照在庄柔则脸上的月光尽数隐去,只剩下昏昏沉沉的一片黑,瞧不清他的面孔,只有含含糊糊的声音传出来。
“我的头呢?我的头你藏到哪里去了?”
寂静的古镇里,声声质问,如同含泪泣血,声声回荡,无比渗人。
白若安哆嗦着不敢动,泪珠子顺着眼角就淌下来,奇的是,她求助的目光竟然不是望向在场武力最强的百里静藏,而是回头望向了一直跟在众人身后,默不作声的老人商鹤。
她惨兮兮地叫着:“不是我要杀你,是老爹……老爹说那……那女子一人不够,我才……才骗了你去河边……”
商鹤走近他们,脸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垂着眼睛的小老头模样。
百里静藏戒备地挡在庄柔则和商鹤之间:“您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鹤抬头笑了一下,眼球上吊,脸上漫着一股沉沉死气。
“你还是去瞧瞧你的小情人吧。”
庄柔则自然不是百里静藏的小情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朝着庄柔则看过去。
只见白若安沾血的衣袖蹭过庄柔则心口,漏出一个没入皮肉的刀柄来。
那刀柄,深深卡在庄柔则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