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鹤被百里静藏用弓弦卡住肩膀,死白的眼睛盯着他。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百里静藏没有回答他,只问庄柔则:“没事吧?”
“没事。”
刚刚尖刀刺来的瞬间,许禾言突然一掌砸在白若安颈后,白若安应声而倒。
因此那一刀并未扎入庄柔则体内,而是卡在他敞开的外袍边沿。
庄柔则装模作样地拧拧身子:“多亏了许大夫反应快,及时制止了白大小姐。”
一向八风不动的许禾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那表情分明写着两个字——滚开!
庄柔则一耸肩,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举到商鹤面前:“陈老爷子,认识吗?”
商鹤浑身一震:“你从何得来?”
庄柔则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线状本,颜色陈旧,纸张却很有韧性,触感细腻柔滑,上面赫然写着“陈氏宗谱”四个字。
“你藏在哪里,我就从哪里拿来的。”庄柔则翻开其中一页,指着被划掉的名字,“陈商鹤?这是你的本名吗?”
“不可能,你们一进去我便上去了。”
商鹤说完,身体猛地一抖,抬眸看向百里静藏:“你们在里面摔倒是为了……为了……”
“骗你的。”
百里静藏手中弓微微一压,弓弦便拧着陷入商鹤的骨肉之中。
庄柔则翻看着手中的宗谱:“我和百里将军一进到那间屋子里,就发现其中有鬼,果然让我在花盆里摸到了这个,可是你们突然进来,我又不敢把这些东西让外人瞧见,就假装摔了一下,把这宗谱藏到衣服里。”
商鹤一张脸阴沉沉的,周围的空气也慢慢凉起来,似是起了雾。
“你果然能瞧见那对小贱人。”
商鹤上翻的眼珠忽然落下来,死死盯着庄柔则:“从你在二楼见到那贱人起,老子就知道你这个小杂种不对劲,果然……果然……”
他双手猛地伸出手,一双手掌反着骨节探上来,枯爪抓在百里静藏肩膀上,乌黑色的指甲掐入皮肉里。
百里静藏嘶了一声,手中长弓翻转,搅住陈商鹤的身体,趁他挣扎之际,挥出匕首猛地刺入陈商鹤咽喉。
陈商鹤的咽喉断口处霎时冒出阵阵黑气,搅动着朝百里静藏脸上扑来。
“小心!”
庄柔则拉着百里静藏后退一步。
陈商鹤的身体迅速软倒下去,歪歪斜斜地瘪了,像个撒了气的气球。
那从他体内流窜出来的黑气聚拢成一团,缓缓成了个人形,对着庄柔则几人发出桀桀的笑:“小杂种,咱们走着瞧。”
黑气噌得一下窜出去,消失在古镇之内。
百里静藏一把薅起地上的弓,迈步追过去。
庄柔则忙拉住他:“等等,别走散了!”
“放手!”
“危险!”
看着庄柔则脸上担忧的表情,百里静藏从陈商鹤那团黑气消失的地方收回目光,顶了顶腮,想要收敛起脸上的焦急和不耐,却已经来不及。
庄柔则已经悻悻的收回手:“我只是担心你。”
此时天已全黑,整个古镇都像是陷入一团黑雾之中,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周遭,空气冷到极致。
庄柔则打了个冷战:“好冷。”
“是阴气。”穆清屿说,“那老爷子真的是鬼?”
“嗯。”
庄柔则哆哆嗦嗦地递过那本宗谱:“这上面的写他清仁宗嘉庆元年生人,然后就没有记录了。”
穆清屿接过宗谱:“清仁宗嘉庆元年?那可是1796年!距离现在好几百年了……不对,怎么从他之后只有两代,这宗谱就断了?”
他拿着那宗谱举到许禾言面前:“禾言,你看,这之后就没有了。”
许禾言摇头:“我又不是古人,我不懂。”
穆清屿这才想起来这里有个真古人,立即递给庄柔则,朝他使了个眼色。
庄柔则指着被划掉的“陈商鹤”举着问百里静藏:“隐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从他之后只有两代就没人记载了?”
“灭族了。”
按照这个宗谱的厚度来看,陈姓这一支是个大家族,除非全族俱灭,否则不会宗谱都无人记录。
不对,百里静藏忽然反应过来,即便遭逢战乱灾荒,全族死绝之前也会将此事记录在族谱之上,这样突然断代,除非全族突遭巨变。
他就着庄柔则手翻开宗谱,发现族谱上最后一个人名是陈商鹤的孙子。
从他之后,再没记录。
这是什么样的灾祸,连幼儿都没能逃过?合上族谱,百里静藏说:“拖上这副皮囊回去,有些事,我们要好好问问这位白小姐了。”
穿过重重黑雾,回到他们居住的二层小楼。
一股浓重的血腥立时钻入鼻腔,冲得人头脑发懵。
庄柔则打了个晃,顺手扶了一下身边,惊得当场跳回百里静藏身边:“卧槽,这是什么?”
他手扶的位置本是门旁的躺椅。
此刻躺椅没变,只是上面躺着一具扒了皮的鲜红血肉,刚刚庄柔则的手便是抓到了上面。
“小心一点。”
百里静藏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白衣上立即留下一片血红掌印。
他攥着庄柔则手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把眼睛闭上。”
“怎么了?”
庄柔则虽然问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眼睛闭上,亦步亦趋地跟着百里静藏往里走。
越进去血腥味儿越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又怕又好奇。
直到上了二楼,百里静藏站定说:“许大夫,麻烦你把白小姐弄醒。”
听到白若安掀破房顶的惨叫,庄柔则才忍不住睁开了一条缝。
只这一眼,便把他吓得往旁边缩了一下。
整个一个二层楼里,到处都是尸体,或躺或挂,都是从头到脚剥了皮,红彤彤的一团肉,只勉强能看出还是个人形。
唯二保存着皮肤的是两颗头颅。
眼镜男和长腿妹的脑袋,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下午被白若安是和眼镜男掀翻的那张供桌上。
白若安用力揉搓头发,状若疯妇:“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我明明将他们扔到了河里,我明明……”
随着她的尖叫,那死不瞑目的眼骨碌碌一转,怨毒地转向白若安。
白若安扑通一下跪下来,抓着百里静藏的衣袖,抓完他的又去抓庄柔则和穆清屿的,慌不择路地求着他们四个人。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百里静藏抬手把那两个脑袋转过去背对着他们,拍拍庄柔则的手示意他后,低头对白若安道:“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