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百里静藏将庄柔则挡在身后，朝着九毛藏身的树洞举起了弓箭。
九毛没有回应。
她躲在一棵枯树洞里，整个人蜷缩其中，黑长的头发垂下来，挡住抱着腿的双手，脸埋在腿上。看不清表情，一动不动。
百里静藏往前迈了两步，又叫一遍：“出来！”
九毛像是终于听到百里静藏的声音一样，脑袋咔嚓转了一下，动作僵硬。
在她脸扭过来的瞬间，庄柔则立即叫起来：“快快快！快开枪！”
开枪？
百里静藏虽不能理解这个陌生的词汇，但还是立即松开手中弓弦。
箭噌得一下射出去。
直接穿透九毛脑门，将她死死钉在树洞里。
九毛像是不知疼痛一般，双臂不住挥动，两条小臂像是风铃一般不受控制地、反折着垂在手臂下方摇晃。
百里静藏：“她的手被齐着关节掰断了。”
“腿好像也是。”
庄柔则因不敢继续面对九毛那青白、扭曲的脸孔，所以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发觉九毛的两条腿虽然曲折在胸前，赤裸的脚尖却是垫在屁股底下，显然是两条腿也被折断，装进树洞的时候，特意反方向摆好。
百里静藏对准九毛的胸口又是一箭，狠狠贯穿了她的心脏，将她彻底钉死在树洞之内。
九毛惨嚎一声。
声音凄厉至极，庄柔则寒毛瞬间竖起。
百里静藏温热的手捏住他的后颈：“别怕，我在呢。”
“还是我发现的呢！我怕个屁。”
庄柔则嘴硬，其实手心里已经漫上一层冷汗，悄无声息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才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还是叫别人一起过来。”
百里静藏想想现在的情况：“咱们先看看。”
他把匕首在手里转了一圈，拿着刀柄交给庄柔则，刀尖则冲着自己。
见庄柔则接过去，还小心翼翼地叮嘱一句：“大小姐的匕首很快，拿着小心些。”
“嗯。”
庄柔则和百里静藏一起跳下路边的排水沟。
土路两边为了隔开农田和道路，同时起到灌溉的作用，挖了一人高，两三米宽的水沟，但不知道是不是年岁渐久，里面已经干涸，尽是黄土。
百里静藏率先爬到另一侧，回手拉住庄柔则的手：“上来。”
他拉着庄柔则手，心念一动，在庄柔则一脚抬起踩在沟沿，一脚往上蹬打算上来的时候，用力拽了他一把，导致庄柔则上来时重心不稳，大叫着扑到他怀里。
百里静藏单臂圈住他，勾勾嘴角：“怎么了？”
庄柔则靠在他胸前，扬头瞪了他一眼，抬手一肘捣向百里静藏腹部。
——没用太大的力气，能感到疼而已。
他琥珀色的眼珠子里，怒气不多，盈着点笑意：“没什么，又被老王八蛋算计了而已。”
百里静藏被骂后，反而笑起来：“什么时候起的？”
“古镇的时候，你在水边欺负我。”
“这个不好，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隐之哥哥。”
百里静藏走在前面，单手将弓横在身前，一边护住身后的庄柔则，一边叮嘱：“自己小心背后和周围，有事情就往我身边跑。”
庄柔则知道这里的危险，也不开玩笑，认真点头：“嗯。”
距离枯树洞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百里静藏停下，让庄柔则留在这里，自己上前去检查九毛的尸体。
“那你自己小心。”
“放心。”
庄柔则撇撇嘴：“我怕你受伤管不了我。”
“不会的。”
百里静藏停到树洞旁，观察九毛的尸体。
她身上已经泛起尸斑，蝇蛆从她被掰断的关节里爬出来，一张脸扭曲着，双眼瞪得几乎掉出来，大张的嘴里已经满是白色蝇卵。
百里静藏抽回九毛脑门上那支箭，没敢动心脏上那只，因怕那支箭抽出来九毛的尸身再次活动起来。
他用沾了血的箭尖挑起九毛下巴，检查她身上的伤痕，不禁蹙眉。
“怎么样？”庄柔则问。
百里静藏皱眉观察着九毛的尸身，轻声道：“死因不清楚，看表情很像是被吓死的，死了应该有五六个时辰以上，身上的伤是死后造成，可奇怪的是……”
那些被掰断的关节上，布满牙印，人类的齿痕。
庄柔则上前一步：“五六个时辰？那就是十到十二小时？”
十到十二小时之前，就是昨天傍晚，天还没有黑尽的时候。
“对，你看这些。”百里静藏指着蝇蛆，“这是蝇蛆，苍蝇到在人死后飞过来，大概半个时辰就会产卵，一般在五到十个时辰，就会长成，慢慢长大，但看现在的大小，应该是刚从蝇卵变过来。还有她口中这些白色虫卵，就是蝇卵。”
密密麻麻的白色蝇卵在九毛口中蠕动，看得庄柔则一阵恶心。
“大抵知道便好。”百里静藏注意到他惨白的脸色，揽着他退到一边，“我把箭拿回来，咱们就先继续找线索。”
“嗯。”
百里静藏找了根细长树枝，在抽出九毛胸口羽箭的瞬间，接替着扎进去，却发现九毛没有再动，仿佛是死透了。
他把两支沾了血的羽箭在地面枯草上蹭蹭，重新插回箭袋里。
庄柔则看他在地上蹭去血迹的样子，想起了史书上的那几个字——万箭穿心而亡。
胸口一滞，小声问：“隐之，以后能不能少用弓箭？”
“少用弓箭？”
百里静藏半蹲着扬起头，树杈的影落在他脸上，一道道的，让那表情也有些晦暗不明，一时说不清是疑惑，还是淡淡不悦。
唯有那双眼睛，是一直注视着庄柔则的：“为何？”
庄柔则抿抿唇：“我随便说说而已。”
“你不喜欢弓箭，喜欢长枪？”
“什么？”
什么就长枪？庄柔则完全弄不清百里静藏的脑回路。
“我刚刚听你说开枪，是喜欢长枪吗？”百里静藏站起来，“长枪枪杆过长，若非马上，我颇少使用，况且此处也没……”
庄柔则明白过来，无奈地摇头：“我说的枪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武器，和你的弓箭很像，都是啪的一下射出去！”
他朝着百里静藏比画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所以我说顺口了。我想你少用弓箭只是……”
“只是怕我万箭穿心而亡？”
百里静藏垂眸望着他，眼里尽是淡淡的笑意，仿佛看透一切。
庄柔则一怔：“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