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走在前面，步履蹒跚，却并不缓慢。
红色的布鞋配合着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惊悚的鼓点，咚咚咚地敲在庄柔则身上。
他们跟在老人身后，随时提防着老人突然回头，露出一张血盆大口。
然而并没有，老人只是走在前面，带他们走出浓雾。
老人说：“你们这群小后生，就是不听话，老子讲明要你们天嫲嫲黑后就不要出来了，你们偏生不听话，还得老子给你们两个小后生带路。”
庄柔则他们不敢反驳，乖乖地听训，乖乖地跟在老人身后。
身边的雾渐渐淡了，远远已经可以看到他们居住的小平房，里面隐隐亮着暖黄色的光。
庄柔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老爷子，多谢您。”
刚刚老人突然出现，他们二人自然严阵以待，可老人却说是来给他们带路的。百里静藏认为既然无计可施，不如一试。
“谢啥子哦！”老人满不在乎，“老子住在这里，不就是为了给你们这群不晓得回家路的小后生引路？”
他说完，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前面老子去不得喽，你们往里去噻！”
庄柔则点头谢过，却没走，反过来问老人：“您住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我们引路吗？”
老人挑挑眉，枯树式的老皮捻起一团褶子。
“不是你们，你们只是顺手带回来。”
“那是……”
“小后生，不该问的，莫要多问。”
庄柔则看看百里静藏，百里静藏立即会意：“老爷子，我们也晓得不该多问，只是有一件事，务必得问问您。”
老人没言语，打量着百里静藏，幽幽叹了口气，那意思便是——问吧。
百里静藏：“我昨夜梦中见了您，还有许多人，一道往外跑，似乎要赶走谁，您突然出现，要我杀了他们。他们究竟是谁？”
他问这问题的时候，因不知是否会触怒老人，特别将庄柔则护在身后。
老人看看百里静藏，目光越过他落在庄柔则身上，只说：“后生，这不会是你做的梦。”
百里静藏见瞒不住便微笑点头，并不开口，摆明是一副与老人对峙的态度。
“罢了。”老人目光落在百里静藏挡在庄柔则身前的手上，“那梦是谁做的也不打紧，你们只要记得不必当真就好。”
他抬手指指那间平房：“是屋里那群小捣蛋鬼在和你们玩耍，他们被魇住了，便也在梦里魇着你们，玩笑而已。你们只需记住，天黑后，切莫离开屋子在大路上走，旁的什么都是无碍的。”
百里静藏还想问什么，却发现老人已经不见了。
庄柔则拍拍他手背：“回去吧。”
“嗯。”
“你说这老人是什么人？”
“我原本以为他是鬼，如今看来倒有些像方士。”
“方士？”庄柔则疑惑。
“嗯，你听他说的话，引路的，很像是引魂人。”百里静藏顿了顿，“不过我也不是很了解，一会儿回去问问李家姐妹或大小姐，她们应该知道。”
李岑云果然知道引魂人。
她说：“倒也不算什么专门的行当，大多都是方士或走江湖卖药的。若说会，便是我们姐妹也会！走镖的时候，也遇见过冲撞山林精魅的时候，三魂七魄吓跑一魂一魄的，就拿上那人的衣物，到林子里大喊他的名字。”
“喊名字管用吗？”
穆清屿对于古代这些只见于野史的事情最感兴趣：“不用带上生辰八字？”
“若是吓得厉害了，或是被上了身，便得要生辰八字了。”李岑云道，“那时候喊魂已是没大用了，得请仙姑了。”
穆清屿还想再问，陈天野带着李卓云推门进来，李岑云便立即看向门口：“回来了？”
庄柔则见只有他们两个，便问：“大小姐呢？”
陈天野垂下头，没言语，两滴泪珠子啪嗒便落下来。
李卓云也声音哽咽：“我们本好好走着，可她突然便不见了，我与陈哥找了许久，也不见她的踪影。直到天黑了，实在不敢在外面逗留，才回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庄柔则与百里静藏对视一眼，想起老人的叮嘱，心急如焚。穆清屿和许禾言也是满脸焦躁不安。
“想出去找？”百里静藏问。
庄柔则抿抿唇，没说话，他的确想去找找白若安，但也明白，在这种地方失踪一天意味着什么，而外面的夜晚又意味着什么。
许禾言的手指敲在桌面上，目光冷冷地盯着门口的陈天野和李卓云。
“你们真的找了一天？”
李卓云点头：“真的。”
许禾言向百里静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二人鞋底，沾满泥土和碎草，倒真的像奔波了一天的样子。
“那也没办法了。”许禾言点点桌面上已经做好的饭菜，“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计划计划，看看明天能不能找到她。”
餐桌上，穆清屿和李岑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今天他们在屋里蹲守的情况。
穆清屿：“你们走以后，我们三个就去了附近转悠，想找找线索，但什么也没有，都是荒土空屋。”
“那些空屋也进不去。”李岑云说，“我把锁撬开，打开门后是另一道门，总之是进不去，我们就回来了。回来后发现，咱们清早洗漱和涮洗过未码放的碗碟，都收拾好了，就连屋里的地也扫干净了。”
庄柔则惊讶：“这是田螺姑娘来了？”
“比那还神奇！”穆清屿指着桌上的饭菜，“我们回来后就盯着想看看是谁做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醒来一切就都备好了！”
听到这饭是鬼做的，陈天野当即吐出来，红着眼睛瞪穆清屿。
“你给我们吃鬼做的饭？”
许禾言脸一沉：“我们检查过了。”
庄柔则也跟着安慰：“陈哥，我们之前也吃过，没事的。”
陈天野没再言语，只放下筷子，问庄柔则他们发现了什么。
庄柔则将九毛尸身和遇见老人的事情说了，着重说了一下老人提醒他们屋中诸鬼只是爱玩笑的时候。
陈天野对于这样的说法自然嗤之以鼻，却在对上百里静藏冷淡的目光时，又肯定地点点头：“也有点道理。”
百里静藏问：“你们呢？发现了什么？”
穆清屿看不惯陈天野，开口也没好话：“不会把大小姐丢了，还什么都没发现吧？”
陈天野啪得把筷子拍到桌上，刚要开口，身后的门开了。
一阵冷风吹过，白天被他亲手砸破脑袋，又推下山坡的白若安款款走进来。
“吃饭怎么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