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柔则拿着白若安留下的画，沿着路往山坡上走。
越向上，雾越浓郁，乌乌的一团灰，边沿镀着泥土的黄，让人分不清脚下究竟是土地，还是浓雾。
百里静藏从他身后伸过手来：“别担心，慢慢来。”
“能见度太低，我都快分不清路了。”
庄柔则抓着他的手，扭头叮嘱身后的几个人：“小心点，别走散了。”
“放心。”穆清屿首先应他，举起抓着许禾言的手，以及另一只手上的鞭子晃了晃，“我们三个拴着呢！”
庄柔则不禁一笑：“那就好。”
他们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走之前去看了李卓云的尸身，发现她的尸体不见了。
陪着李岑云在墙边找到了李卓云贴身放着的鞭子，猜测着她也是被墙里伸出的鬼手抓走了，便出来了。又特意去那个树洞，看了九毛的尸身，发现她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融入树里，俱是一声叹息后，便开始循着白若安留下的画寻找他们口中的山洞。
庄柔则猜测：“会不会是矿洞？昨天咱们推测出来的那个？”
“有可能。”
“那如果是矿洞的话，我们真的有可能可以出去！”庄柔则兴奋地说道，“就好像咱们在古镇那样，找到这里鬼怪的来源，就可以离开了。”
百里静藏攥攥庄柔则手，看到他这样高兴，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他总担心如果真的是矿洞会更加危险，那些被压在矿洞的地方的鬼怪更加凶残。
不过，既然这小猴子充满希望，他也不愿多泼冷水，等到了地方自己先进去，替他拦住危险也就是了。
只是如果真的出了事，他们四个是否能平平安安呢？
处于担忧中的百里静藏没有意识到，他的手已经越握越紧。
庄柔则问：“隐之，怎么了？”
“没事。”
“你一定有事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百里静藏拇指蹭过庄柔则虎口：“真的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担心什么？回不去？”
“嗯。”
百里静藏看着周围乌压压的雾：“我不喜欢这样的环境，所以有些不安。”
“那你闭上眼不要看，我拉着你走。”
庄柔则反过来紧紧攥住百里静藏的手：“你不看，会不会安心一点？”
百里静藏笑笑：“嗯，安心多了。”
庄柔则小心翼翼牵着他往前走，边走边找话题，东扯西扯的，想要减轻百里静藏对环境的不安：“我原本以为你很讨厌我碰你。”
“嗯？”
“在古镇的时候，你甩开我的时候。”庄柔则笑笑，“我当时就偷偷记着，大腿不喜欢别人主动碰他。”
“没有，我……”
百里静藏想说我喜欢的，却又觉得太过直接，不够含蓄，也觉得这样说来仿佛是在敷衍，想来想去，一时之间简直比写奏折的时候还耗费心神。
憋了半天，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当时小兔子似的扑上来，我心里有些不自在。不是不喜欢。”
“小兔子？我以为你当我是豺狼虎豹。小心，这里有石头，别绊倒。”
“倒也挺像。”
百里静藏往前一步，搭住庄柔则肩膀，随手拨了他的耳坠：“不过还是更像只猴儿，精的很，随时准备换条大腿。”
身后传来嘬牙花子偷笑的声音，不用问便知道是穆清屿。
庄柔则回头瞪了他一眼，然而那恼羞成怒的一眼，最后还是落到了百里静藏身上，咬着牙小声警告：“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换大腿。”
“换谁？穆大夫？”
穆清屿？那也太不靠谱了！庄柔则立即摇头，而另一个许大夫……
庄柔则一声叹息，白了百里静藏一眼：“没得换了，等等……”
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
庄柔则后退一步，低头看向略显黏腻的脚底。
因天色昏暗的缘故，脚下那一片是暗红的颜色，如同洒了一地的铁锈。
百里静藏蹲下去蹭了蹭那片红：“是血。”
“前面还有。”
庄柔则指指面前的那一小片土地，那里也洒着一小片血迹。
许禾言蹲到百里静藏身边，用指尖去触那团血迹：“还有点发潮，时间应该不久，不过这里湿度大，再久一点也有可能，但不会超过一天。”
“有没有可能是大小姐的血？”穆清屿问。
许禾言捻着地上的血闻了闻：“倒是人血。”
“就是她的血。”庄柔则肯定道。
走在最前面的庄柔则几乎淹没在浓雾之中，整个人成了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
他说：“你们沿着她的血上来，就能看到那个山洞了。”
这里正是当时白若安被陈天野他们推下来，滚落的那处山坡，她一路滚落下来的血，成为引领庄柔则他们找到山洞的最后一步。
他们沿着她的血步步向上，仿佛看到那个在古镇里傲慢至极的大小姐，一团粉雾似的跳出来，在浓雾里叉着腰骂他。
——你个狐狸精！
——庄柔则，你怎么也能配叫老师啊！
——罢了，便是大字不识，你也是旁人师长了。
骄傲的大小姐在浓雾中用她死时留下的血，笑吟吟地领着他们前进。
庄柔则眼眶有些发湿，不自觉抓紧衣袖。
百里静藏伸手过去，也穿不进他紧握的拳头里，只好搭住他的肩膀：“先上去再说。”
“嗯。”
快到土坡边沿的时候，百里静藏一直低着头。随时准备藏起陈天野和李卓云袭击白若安的凶器，从白若安消失前看过来的最后一眼，还有这满地血迹，不难猜出他们是用石头砸破了她的头。
小废物已经这样伤心，若是瞧见那份凶器，怕是要哭出来。
百里静藏恍惚着，便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国师已经预见过的未来，小废物看到的话，也会这样伤心吗？还是不要了。
他想起之前隐在心里没说的猜测。
如今山洞近在眼前，他却不想以身犯险了。
百里静藏踢开脚边沾血的石头，拉住庄柔则的同时，挡住身后三人。
“你们有没有想过山洞里究竟有什么，才会让陈天野宁可杀人，也不让咱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