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点火光的照耀下，穆清屿手中的白纸唯有边角处的那一抹血迹身为清晰。
在一片白中形成小小的一团红，狗皮膏药似的糊在上面。
庄柔则小声说：“你看这像是什么？”
百里静藏自然不清楚，但穆清屿和许禾言一经提醒，立即反应过来，扭头都在庄柔则眼中一样的答案。
“把这个给他们！”庄柔则说，“他们可能因为这个以为咱们也是入侵者。”
穆清屿当即将手中的画纸丢给那群骷髅。
雪白的画纸如同一团缥缈的纱，飘飘摇摇地到了那群骷髅手中，几乎顷刻间便被撕碎，凄厉的鬼哭声响彻山洞。
骷髅骨骼相撞的声音咔啦作响，在黑暗中如同激战前的鼓声，左右碰撞，挨挨挤挤。
突然，一阵滴滴答答的乐器声嘹亮响起，那些骷髅竟隐约规整了起来。
庄柔则立即听出那乐声：“是吓走九毛的那个乐器！”
乐器声自他们身后响起，并且越来越近，他们回过头，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没退路了。”百里静藏抓着庄柔则靠到自己身边，“你的匕首呢？”
庄柔则拿出匕首：“这儿呢。”
百里静藏想了想，掏出自己的匕首递给许禾言：“拿着，我和他有一把就够了。”
许禾言知道这时候保命比一切都重要，他们自己保护好自己，才是对百里静藏最大的帮助，点点头，接过匕首，拍拍百里静藏肩膀：“你也小心点。”
“咱们换个位置，那边应该只有一个人。”百里静藏指的是乐声传来的方向。
他牵着庄柔则到了靠近骷髅的方向，笑着捏了捏他的后颈：“别怕，把刀抓紧了。”
庄柔则紧紧握着匕首，在胸前摆出架势：“我其实没怎么打过架！”
“那就拿出刚刚跟我生气的气势。”
百里静藏疑惑道：“他们在列阵？”
庄柔则：“列阵？”
“对。”百里静藏指指不远处的骷髅，“你看他们的位置，隔得都差不多，很有可能在列阵准备冲击。”
“冲击我们？”
百里静藏正抱着弓，没回答庄柔则的话，只在低头的瞬间，迅速用中指在他的匕首上蹭了下，鲜血立即冒出来。
庄柔则：“你做什么？”
“保平安。”百里静藏用手指在庄柔则额心蹭了一下，便将血蹭到了箭尖之上，“来不及给你抹漂亮了。”
沾了血的羽箭搭到弓弦之上，百里静藏肩膀微动，将庄柔则拦在侧后方，猛地放开弓弦，一支沾了血的箭在寂寂山洞中发出飞鸟振翅一般的声音，带着雷霆之势射向渐渐走近的骷髅前锋。
砰——！
骷髅前锋瞬间碎成一团骨头的渣滓，倒在地上，后面的骷髅立即踩着他的骨头上来。
又几箭射出之后，背后的乐器声也越来越大，狭窄矮小的山洞里竟然出现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
来人不高，在这个庄柔则几人俱要微微弯腰的洞穴里，可以站直之余还可以蹦蹦跳跳。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因为太黑了瞧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衣服，但脚上的草鞋倒是因为光着脚算是显眼，以及他手里举着缺了一半的小号。
原来是小号的声音，只是因为太过破烂，声音产生变化，才没有听出来。
穆清屿说：“是集结号。”
说完，又扭头给百里静藏解释一句：“就是你们的战鼓。”
百里静藏：“所以这些人都是兵？”
“嗯。”庄柔则来不及给百里静藏解释现代战争史，只点点头，“对。”
百里静藏当机立断：“抓那个吹集结号的。”
他这命令是凭借多年来的直觉所发出的，那群本群龙无首的骷髅是在听到这小号声后才聚集起来，所以很有可能在没有执旗使的时候，这个“集结号”就是催化他们变换阵型和攻击的方式。
一旦决定了方向，四人纷纷都向着那个吹小号的矮个子扑过去。
吹小号的矮个子小兵看到四人，像是吓愣了一样，手里的号都忘了吹，怔怔地看他们扑过来，近到眼前的时候才想起来抽出大片刀挡在身前。
百里静藏一脚踹掉他手里大片刀，身后庄柔则立即拾起。
小兵失了武器，更难与百里静藏对打，一招便被百里静藏从后面箍住脖子，胡乱地蹬着腿脚：“你们放开老子！”
“让他们退兵！”百里静藏命令道。
“老子宁死不屈！”
小兵一脚向后蹬到百里静藏身上，被他侧身躲开。
小兵继续骂道：“给老子冲锋！杀了这群狗日的！”
小兵喊得气势汹汹，庄柔则几人身后的骷髅却是像是听不懂似的，全都停住不动。
庄柔则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骷髅士兵，掰开小兵的手，拿出他手里的小号。
“让他们退开，否则把你的号掰了。”
小兵闻言，眼睛都红了：“你不得掰了它！”
“川军？”许禾言听出他的口音，试探着问，“你是哪个师的？”
小兵听到这样问，不顾被百里静藏抱离地面的尴尬姿势，整肃表情，骄傲答道：“老子是陆军一百二十二师，七二七团一营预备队第一连的！”
庄柔则对历史了解不多，但陆军一百二十二师还是知道的，台儿庄战役中颇为著名的一环。
“王铭章师长的队伍？”
想到那支队伍的遭遇，他的语气也沉重起来：“这里是藤县？”
“是噻，不过老子没见过师长，老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连长，他叫贺吉，你晓得不？来的一路上有没有瞧见他？”小兵被百里静藏放下来，揉揉被他勒疼的后脖颈，朝着庄柔则伸出手，“刀！”
庄柔则把刀往前递了一点，又迅速收回去：“什么声音？”
他们脚底传来一阵震颤，与庄柔则梦中一模一样。
身后安静的骷髅又一次躁动起来。
小兵怒道：“那些东西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