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百里静藏的经历,许禾言安心不少。
其实在给三具女尸验尸的时候,许禾言便一直在想,既然这三具被纳入墙中,以及失踪的尸体都出现在这里,那么陈天野的尸体呢?
他一直悬着一颗心,却也不知该从何入手。
如今,总算是放下了,只是倘若他早些提出这份担忧,是不是百里静藏就不会受伤?
他一贯习惯不到万不得已不多言语,这习惯或许能够很好保护自己,却难免会伤及他人。
手边的石头被拿走,他抬眸对上穆清屿的笑眼:“你干嘛呢?干活儿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我在想事情。”许禾言说。
穆清屿问:“你想什么呢?小废物,你过来跟禾言聊,你俩都脑子快。”
庄柔则被穆清屿推到许禾言身边,两人交错而过的时候,穆清屿悄声而快速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劝他两句,钻牛角尖呢。”
庄柔则蹲到许禾言旁边,澄澈的目光望过来,也不说话,只一味地挪动石块,等待许禾言主动开口。
许禾言是惯于沉默的,因此也不言语。
两人之间的小石块都聚成一堆了,还俱是一言不发。
到底还是庄柔则绷不住开口了:“许大夫,你之前说我演技差,我认了,你演技其实也挺差的。”
“我又不是演员。”
“那我也不是演员啊!”庄柔则挺直白,“我是选秀出来的爱豆,虽然我有演员梦,但主要还是靠脸吃饭,懂吧?”
许禾言被他的臭不要脸噎得一愣:“你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
“我的职业道德就是保持美貌,让喜欢我的姐姐妹妹们看得开心。”
庄柔则笑着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然后加一点点演技和歌喉,以及一丢丢的努力,我的工作就达标了。”
他说得轻巧,其实这背后也少不了努力,从他积极跑剧组面试就能看出来。
许禾言翻个白眼,没说话,继续扒拉手边的石头。
“所以许大夫努力那么多年,路上这么帮我们,就因为少说一句话,就自责上了?”庄柔则接过他手里的石头,放到旁边,“谁能知道陈天野的尸体还会咬人啊?你猜百里发现陈天野尸体咬人的时候,有没有也在担心你们的安危?”
许禾言一怔:“你看出来了?”
庄柔则说:“嗯,你心思比我们都细,能提前想到这一点不奇怪,但在这种地方,谁也不可能在事情发生前提前预料到,所以你自责什么呢?”
“可如果我早一点说,百里就不会受伤,万一陈天野的尸体攻击的是你……”
许禾言没有说下去,叹息着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旁边,小声咕哝一句:“我心里总觉得对不住百里,可我当时没有证据,我不愿随意揣测。”
庄柔则:“可这是你的工作习惯啊,你们法医不就是得有证据才说话呢吗?你们那话怎么说来的,假设不能代替证据。”
“什么跟什么啊?”穆清屿看许禾言缓和了不少,便凑过来,“那叫用证据支持假设,无证据不得认定!”
洞口已经被他们挖出一块空隙来,外面的光亮透进来,庄柔则拍拍穆清屿肩膀站起来,回到百里静藏身边:“你怎么样?”
“好多了。”
“这里没吃的也没有水,你再歇一会儿,等咱们出去就好了。”
“好。”
庄柔则拍拍百里静藏苍白的脸:“你精神点儿,别回头睡着了,我可背不动你。”
“好。”
庄柔则垂头叹了口气,抓着百里静藏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捏了两下:“你赶紧好起来,你这样我有点慌……”
“怎么了?”百里静藏反手握住庄柔则的手腕,“刚刚和许大夫不是聊得很好?”
庄柔则:“可如果你没事,就不用我去……”
“你做得很好,我根本不了解许大夫的职业,更加想不到这是他的工作习惯,真的让我去,未必会比你说得好。”
“可是……”
百里静藏拍拍他的手:“别担心,如果你不行,穆大夫也不会让你去和许大夫聊。”
庄柔则抿紧嘴角,轻轻点点头:“那你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很快了。”
“嗯,去吧。”
百里静藏看着庄柔则一蹦一跳地越过满地碎石,回到山洞旁边和其余三人继续挖洞口,想起方才小废物指尖的湿润,这里虽瞧不见,但大概也猜得到那是淤泥混着血迹,心疼是真的,但也为他高兴。
洞口的光透进来,很不规则的一小块,刚好照在庄柔则的侧脸上。
明亮温暖的一块小光斑,顽皮地随着庄柔则的动作在他脸颊跳跃,偶尔会落到庄柔则睫毛上,将其染成一片浅淡的金色。
那张脸还是和初相识一样,带着小动物似的灵动,然而目光却变了,不再那样惶惶不安,多了几分坚定和勇敢。百里静藏想,他护在身后的小猴子终于鼓起勇气,渐渐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
他闭上眼睛,仰头靠在身后的石头上,莫名地想起国师的预测。
万箭穿心而亡。
与此刻受的伤并不相似。
他安心地舒了口气,缓缓闭上眼,似乎是回到的大朔的战场上,战旗猎猎,他手边的长弓在阳光下闪着光,拉满的弓弦放出了第一箭。
战马嘶鸣,将士们冲上战场,对手被砍杀而落的头颅砸在他脚边,鲜血四溅。
敌军头领雪亮的刀锋擦着他胸口而过,被他用弓弦绞断了手,那头领抬起头,竟然露出了陈天野的脸。
百里静藏猛地一哆嗦,看着那敌军首领攥着一支箭,狠狠扎入他的心口。
庄柔则慌乱地拍打着百里静藏的脸:“百里,隐之!你醒醒!你怎么了?”
就在刚刚,他们挖开洞口,阳光洒进来,庄柔则兴奋地回头去叫百里静藏时,竟然发现他双眼紧闭,眉头皱得死紧,满头都是冷汗。
庄柔则吓得手足无措,穆清屿和许禾言赶紧凑过来,扎针灸地扎针灸,翻眼皮的翻眼皮。
李岑云在庄柔则身后看着百里静藏惨白的脸,忽然说:“他是不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