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佩突然停下脚步,这个想法太恐怖了,他有些难以接受。
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知己,真的会残忍地把绝望的老妪作为棋子吗?
好像,真的能!
一个连自己性命都能舍弃的人,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
“嗨,想这些干嘛,都不重要了。”
他低声嘟囔,继续向前。
“老婆婆,可否让在下看看这孩子。”
那老妪跪在门口,鼻涕眼泪混在一团,无力地拍打着门。
闻听姜佩开口,她疑惑地回头,脸上皱纹抖动,半带警惕地盯着他。
见状,姜佩微微一笑,温情补充:
“我本是云游四方的郎中,见您敲了半天门都无人答应,故而前来看看情况。”
那老太太将信将疑,良久才下定决心将背上的孙女从背篓中抱出。
虽然她对眼前的姜佩不甚了解,但救人要紧。
姜佩转瞬间面目严肃,接过孩子仔细探查。
昏睡近两天,应当是未进米水,可这孩子双颊为何如此红润?
他摸了摸女孩的额头。
果不其然,在发高烧!
正在此时,孩子的手动了几下。
不像是有意识的动,更像是抽搐!
“妮儿前两天就有点不想吃饭,没吃两口就吐了好多,当时老身没在意,谁料到…呜呜…”
“谁料昨天她就昏迷,一直到现在都没醒!您可一定要救救她,要不然老身怎么活啊!”
老妪越说越伤心,不停地拍着大腿,两行热泪流下。
「开始是呕吐,后面昏迷,高烧,不自主的抽搐。」
姜佩在心中默默思考。
「擦!怎么感觉是脑膜炎呢?」
这脑膜炎在没药的古代算得上是不治之症,那些中草药最多起辅助的作用,关键还得看她自己的免疫系统。
可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她的免疫系统应该已经是负隅顽抗,不堪一击了。
他现在很想掏出一堆抗生素,囫囵打进去。
可他办不到啊!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这半年来,他在清远县一直着力发展经济,提振军事。
在医药方面可以说是毫无建树。
当时他就已经分析过了,医学在这个时代是最难发展的。
不论是检验技术还是治病之药,都需要有十足的物理化学,工业基础才能做到。
当然类似青霉素,青蒿素这种大自然就有的药物,他还是可以去制备的。
但,现在去做已经太晚了。
他只得把孩子递回给老妪,微微摇头,面露难色。
若是贸然开口,恐怕会断绝此人全部希望,那自己与杀人何异?
要不赌一把?
他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老婆婆,孩子这病确实是恶疾,凶险万分。”
老妪并没有太过惊讶,昨日郎中也是用这说辞劝退她的。
她眉头皱起,感觉姜佩也要推脱,让她再收集个一万两黄金之类的。
但姜佩没有!
他直直地说:
“想来,今日这益元堂是不会开门了,依吾之愚见,您可以先到国师大医堂碰碰运气,您现在已经筹到足够的钱财,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
“若是他们也不愿意为您的孙女诊治,那时再采用我的医法:去收集一些寡妇床头灰,以水送服。”
闻言,老太太面露难色,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好像在说,你到底是云游的郎中还是江湖骗子?
姜佩也不过多解释,只是轻飘飘地甩下一句:“这是最后的方法,只能说您可以尝试,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
说完他便挥挥衣袖,转身就走。
“寡妇床头灰?”
徐来有些迷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姜佩。
“先生,学生可没听说过您还有治病救人的本事?更没听说过谁用这东西救人的,这是祝由之术?不需要烧点符纸吗?”
姜佩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跟了自己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所谓相面祝由之类的统统都是骗术吗?
不过对于此事,他也没什么底气。
“其实为师也不太自信,所以才跟她说这是最后的手段。”
在姜佩记忆中,《本草纲目》中就收录过寡妇床头灰。
当时他就目瞪口呆:这名字太荒诞了,竟也能成为一味药。
但后来他看到过解释:寡妇最忌讳旁人说三道四。
故而家中常年门窗紧锁,缺少阳光照射,亦没有开窗通风,提供了阴冷潮湿的环境。
又由于床头不再剧烈摇动,所以最容易滋生菌类。
这样便有一定的概率产生青霉素。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床头灰杂菌多,杂质更多,贸然服用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而且它只对细菌感染造成的脑膜炎有用,效果单一。
只有步入绝境之人方可一试。
这件事情也给了他一个警惕,若是自己偶感风寒,那是有一定几率丧命的!
他得赶紧做出一批抗生素出来。
“学生自然相信先生,不过此药方治好病的概率几何?”
徐来诚心发问。
姜佩无奈笑笑,摇了摇头说:
“百人者能活一,便已是奇迹,若是侥幸治好,恐怕也会变成一个只懂吃喝的傻子。”
没办法,脑膜炎的后遗症太严重了,他无能为力。
徐来震惊,久久不语,他倒吸一口凉气,转身看向那女孩。
即使她能活下来,但却不能如正常人般思考,那她还能算人吗?
有的人还活着,但其实早就被死亡的狙击枪瞄准,只待扳机扣动。
“徐来,留意一下这个益元堂,看看最近有什么变动。”
姜佩还是心有余悸,他断定那年轻人还有后手。
“哎,怎么一堆人往那边跑?有热闹看?走走走,一起去看看,晚了就看不着了。”
看热闹的心态是刻进骨子里的,就连姜佩也不例外。
……
今日,陈皇帝要亲自送别北蛮使者。
其实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鸿胪寺去做,可不知怎的,前些天北蛮使者来了后,竟与陈皇帝交谈甚欢。
一个大国的君主,竟有些舍不得小小使者回国,便主动要求送他一程。
这实在是荒谬,有损天家威严!
皇帝本来耳根子就软,极易被群臣的言论影响。
可在这件事情上大臣们的劝说反而没了作用。
姜佩等人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平坦宽敞的大街。
这条街直连皇宫与京城北门。
大街上,兵马司已经开好路,两侧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
百姓们也只能远远地在胡同内,或者家里看上一眼。
皇帝端坐在龙辇内,视野开阔,可俯瞰所有百姓。
他着明黄色龙袍,五爪金龙腾飞而上,背直腰挺,双手搭于两侧,高高的龙冠束于头上。
威严霸气,不言自露。
姜佩四人远远地看着霸气侧漏的陈皇帝,一股威压镇得他们心惊。
小花却平静地低声嘟囔:“大丈夫当如是也!”
她歪着脑袋看向姜佩:
“姜哥哥可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