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你?你想救人,人呢,救出来了吗?你知道你救了旁人又把你自己的妹妹和青梅竹马推向了另一个火坑吗?!”
“你有没有考虑过燕儿她愿意嫁吗?她在这种情况下嫁进陈家,陈家又会如何看她?!你想让她一辈子遭人诟病,替你而活吗?”
“陈则行我不多说,他对你的感情,你心里清楚。你答应了人家,也是你的选择。最后食言,也是你的选择。”
李涯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松开,轻放在宋婉儿的肩膀上。
话语柔和了许多带着循循善诱:“最为关键的一事,若是替婚一事传出去,你考虑过你的父亲宋老先生吗……”
“秋月不相待,倏忽变白头,他一辈子在官场上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内阁里更是遍结桃李,你这让他以后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中都百家权贵……”
“你想让他沦为笑柄吗……”
李涯的眼里尽是惋惜,他真的在替宋老先生的半生而感慨。
他另一手此时也放开束缚住宋婉儿的手,亦放到她的肩上,他在逼这橙衣少女给自己一个回答。
一个如果她自己能问心无愧,走上大道与自由的回答。
如果今日她给不出来,道由心生,以后修行上必然艰难险阻,荆棘丛生,那还不如……留在中都,换了石心,她也可以不离开……不离开家……
宋婉儿起初面上微微泛起薄红,眼眶也发红,里面蓄了盈盈秋水,但听李涯的话,越听到后面,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波动就逐渐平息,不起波澜。
以至于现在被李涯强迫着与他直视时,她能不再逃避的抬起头,硬声回问道。
“那我娘呢?”
李涯愣住:“什么你娘?”
“你怎么不问我,我这样做对得起生我养我的宋夫人吗?”
李涯闻言有些呆滞,微微颌首,补充到:“是,你这样做又怎么对得起宋夫人……”
橙衣少女听到这一处骤然笑了,她主动拨去压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双手臂,向后退了一步,远离李涯。
“李涯,你看,连你自己在教训我时都想不到我的母亲。宋夫人……哈哈哈我的母亲姓王,她不姓宋。”
言及此处,宋婉儿看向李涯的眼里都是怜悯。
不似那些仙人对众生的怜悯。
是对这位女将军早已被这个男权的社会而将自己同化到男人视角的怜悯。
真可悲啊,分明自己也是女人,却又不理解女人的苦楚。
若是这个景朝的世道当真公平,又何来自己今日之错。
“涯哥,你见过大漠沙如雪,你见过燕山月似钩,你坐享着全景朝所有女人都得不到的自由,但你却在家中种满宜男,你却希望将其他姑娘关在后宅庭院。”
“这样不对……涯哥,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得到了自由,又去剥夺别人的自由……”
“我不喜欢这个明明吸着女人身上的血,却又将她们悄无声息的掩埋在历史角落中的景朝。”
宋婉儿的眼里写满了失望,谈及此处她悲伤至极,甚至说出每一句振聋发聩之言后,她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她在这景朝的规矩里寸步难行。
这地方,甚至不如西域的国家……
“李涯,你不应和我背向而驰的。你腿疾痊愈后,第一个想法难道不是回到那片大漠吗。”
李涯,你也是女人。
宋婉儿是在暗示李涯,纵然他二人是从两小无猜走到如今南辕北辙,她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暴露李涯的真实性别。
她只能旁敲侧击的谴责。
在一旁吃瓜的众多修士的表情一言难尽,都很……兴奋。
以上二人谈话的内容涉及了,大婚前夕逃婚,亲妹妹替嫁,青梅竹马感情变质,还有……对这个朝代的批评。
敢于批判所处大环境的一位官家小姐,如今年纪轻轻还开了灵窍,又从中都逃出生天,定然天赋异禀,前途似锦!
等会问问有没有入哪家仙门,保不准失了一堆瓜弟子,来了个宝弟子。
所有的修士都是以看热闹的心情来看待两人的争执。
唯有江素。
不是那个医仙之女,是那个在二十一世纪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的根正苗红的大学生江素。
听了这么多,她心里也不免有些动容。
她还挺佩服这个宋婉儿的。
生活在一个钟鸣鼎食之家,当朝的书香门第,竟然能觉醒这种新时代的女性思想!
修士以实力为尊,男女不过是一种阴阳的天赋,但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凡人,叛逆用来形容她都算轻了,她这是毁“天”灭“地”呀。
江素只是精神状况欠佳,不是失忆了。前世该记得的常识和知识,是不会骤然泯灭的。
有些东西,在记忆里被封藏多年,但有些风,总会让它破土而生,重归于世。
少女在一旁幽幽感叹到:
“啊,时候让红色的基因在这里带带相传了。”
一时寂静的环境中突然穿来这样一声感叹,不禁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江素颇为无所谓的扫了一圈,走到李涯的身侧,状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吧,你赶紧回去吧。景朝就要玩完了,你还在这里劝人家回去。”
“你想她死啊?”
青衣少女说话时努力压着唇角,不让自己的笑意太明显,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忍不住了,当即笑的花枝乱颤。
甚至还要扶着宋婉儿的手臂才能站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涯你真有意思。”
“你看看站在城门口地这些人都是谁,是各个仙门的长老啊,他们的弟子被你们景朝的人陷害成了魔修,如今被拦截在中都生死未卜。”
“你以为这些元婴化神的大能,是来你这游玩的?”
少女笑的蹲在地上,那姿势是要仰头就倒在地上,她用力拍打着李涯的大腿,几乎就将嘲讽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哦,对了。”
少女仰头又重新站起,伸出手指直指这玄色的城门。
对着周围各家长老,态度极其诚恳,简直和刚才笑容恶劣的姑娘判若两人。
柔声道:“他们还说要将入魔的修士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凡人把修士变成魔修再去杀掉,多可笑的事啊。
可是魔修该杀,是修真界的规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