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道声响突然从少女的身后传来。
“素素小……”
江素猛地回头,惊恐的看着身后之物。
转瞬,惊恐又化为平静,像是不以为意的随意打量。
因为立于她身后的,是曾经她用六转炉炼制出的……小金人。或者说是小金娃,一个光屁股蛋子圆溜溜像是小仙童的可爱金娃。
此时这个金娃正伸展四肢,左右拧着脑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略显僵硬的向江素而去。
它的声音清脆,如同十四五岁的少年,适逢意气风发,所言的字里行间中满是居高自傲。
“素素……小奴才,本大爷……出来……换个身体,玩玩。”
江素面无反应,就像一摊浑噩的死水,已经发烂发臭,早已不会兴起波澜。
她双眼空洞无神,闻声也只是微微颌首,紧接着又重新埋头咀嚼着肉干。
肉干化粉,化浆,凝固。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下一刻,江素的身体瘫软贴在丹炉上,下巴抵住炉口,环抱住整个滚烫的丹炉。
“嗞——”“撕拉——”
白烟突然蒸腾在少女周身,黑苦之味席卷整个绿衣。
这是她的罪。
是她江素的罪孽。
没有人可以因为别人的恶就去放肆纵容自己的恶,这次她玩大了,她把自己搭进去了。
与炼丹无关,是一种落败的规则。
炼人丹,天道不同意,她坚持,天道默认了。
她要吃别人的肉……天道不同意,她坚持,天道默认她也要化为外酥里嫩椒盐脆皮满屋子飘香的贴壁人。
因果轮回,阴阳平衡,有得有失,这世间的规律她懂,可她不愿意遵守。
识海之中寂静无声,原本唧叽叽喳喳如同麻雀开会的哥几个神识同时不在。
巧合。
少女失去了意识,眼皮没有恢复,眼球依旧被独立在外,像两个小樱桃娇小可爱。
小金娃走到江素的脚边,它的每一步都不灵活,一秒卡住腿,一秒卡住手臂。
金指头触碰少女的身体,转瞬就被高温引的指尖变形。
“啊……啊啊啊……啊”
“本大爷……本大爷……要……融化了。”
小金娃很没义气的转头就跑,娴熟的推开丹房门,停于院中,适时夜色正好,群星闪烁黑幕之中,院里灵植百花周遭灵气如荧光时隐时现。
六转炉终于在成为金子的第一天,就借一双金眼睛看见了世间最难舍之景,多年后它每每回忆此化为人形之日,都会取一锭金子熔成自己的同款迷你手办。
红袍男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叹吸引,低头寻找声音之源。他一时分不清是不是那盆花下有精怪,他也不在乎,转瞬又继续盯着睡醒的红衣服小孩与灵花嬉戏。
睚眦却似有所感,听到一声惊叹后忙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这只人形幼龙原本玩花时强装的严肃泯灭,睁大了双眼瞪着自己身前不远处的金光闪闪的……
“爹爹,好大的钱!”
他同款呆愣,张闭口言语道。
方折这才沿着睚眦的目光打量从江素丹房中出来的东西。他认识金子,他偷了好些都送给那个小医修了。
男人几步上前,十分熟练的蹲下身体观察这幼小的东西。
他周遭已经有很多这种大小的东西啦,比如江素。在他眼里睚眦,小猫,和江素都没什么区别。
都用一个手就能拿起。
六转炉见过方折很多次,江素在他面前炼丹已不是稀罕事,小金娃挥舞着卡动的手臂,主动要去打招呼。
“是……你,用刀的……红人。”
方折少见露出一副懵懂之态,颇有闲趣的用手指戳了戳小金娃圆鼓鼓的肚子。
“脸,好。”他的言语也很言简意赅。
你的脸,很好,很可爱。
小金人懂了,两位普通话零级选手就此展开了激烈的交流。
“谢……本大爷……不轻易……说,你脸……好”
谢谢,本大爷可不会轻易说谢谢呢,你的脸也挺好,好看。
方折也听懂了,大抵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他眉头微蹙,认真回道:“你……会。”
你很会说。
“当然……本大爷……自己炼……六转炉。”
当然了,本大爷可是能自己炼制自己新身体的六转炉!
“六?”方折听到六转炉三字突然一愣,这个东西他听过,是小医修的。
“是……爷。”
是本大爷。
这时,方折才意识到这小金娃不是俗物,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抽痛,像是一把断刃扎心脏,穿而不透。
他连忙起身向小金娃身后的房间走去,门没关。
门外是清梦压星河,门内是人肉钝大锅。
“嘶啦——”
门开,方折一眼就看见了此时屋内的诡异景象,那位小医修正半跪挺身趴在自己的丹炉之上,头深深藏进炉中。
白烟氤氲缭绕在她的周身,透着一股焦苦味混合腥臭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方折鼻头一涩,这是连他都认为奇诡之味。
睡着了?
他见过,他知晓,小医修总是会在丹炉周围睡着。他轻手轻脚缓步上前,一手捏在少女的后衣领上,另一手弯下拦住她的双腿。
他用力抬起江素,丹炉也随之被抬起,摇摇欲坠的随着方折抱人的角度摇晃。
下一秒,丹炉坠落在地,一层黑焦的不明之物沾在这鼎铜炉炉身。
方折疑惑的盯着那黑焦之物,半晌后才低头抬手打量少女的面容,倒映在自己瞳孔之中的不是乖巧的睡颜,是……
模糊不清……血肉分离……
他……没见过。
方折呆愣在原地,下一秒,径直放下揽住少女双腿的手臂探向她腰间的储物袋。
没错,还是那个储物袋。
他已经知晓自己要做什么,厚重的老茧能够清楚的摸到檀木方盒,取出后放于鼻下轻嗅,是熟悉的气味。
他有些举足无措,手指掐住江素面颊时捏动了几条血管,松动的下颌骨吱吱作响。
好在静心丸溶于水极快,在接触江素的舌尖的那一刻,就化为灵汁被方折上掐着脖子送入腹中。
一息之后,“模糊不清”的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