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笑着向沈清沅的方向侧头，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沈清沅读懂江素的神情，毫不犹豫解释道:“没告诉。我们不担这个因果。”
“哦～”江素听了微微颌首，笑的更加灿烂了。
不错嘛，掉钱眼子里的人还能有点医德。
张农听到两人的对话，又后退一步，“唰——”的一声，重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嚎啕道:“不是的仙君，我不是为了这个而来，我是为了我娘子！是我娘子她至今未病，我希望她能上山受诸位仙人庇护。”
江素撇了撇嘴，侧身到一旁。摸索着萧世玉的胳膊，寻了处地方避开这人。
有点晦气啊。
“未染病自然可以上山，她人在何处？是不是有孕不便前来，我们去将她接来便是。”
“先前我们弟子下山寻未染病的人，怎么没见到你们？”
萧世玉倒是好心，直接将自己的法器取出，半只脚已经踏了上去，就要去接人。
“这……是我的错……我总觉得唯有待在自己家中才是最安全的，仙君唤我们时……我故意没有出声，带着我娘子躲进了地窖中，谁料……”
“谁料在地窖靠着存粮过了三个月后，一天我突然察觉自己身上有东西在咬我的肉，紧接着头就开始痛，我立刻意识到我是染病了。”
“但我娘子至今没有任何不适，她还是未染病的人。就在我安慰娘子，让她来寻求各位仙君怜悯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畜牲……”
张农的表情从悲痛惊恐，跪在地上也也不断颤抖着身子，一双鞋的鞋尖不断蹭着地面，发出“克克”的声音。
江素侧了侧头，仔细的听着这人的情绪变化。
恐惧？什么东西让他这么害怕
“一个大畜牲，它浑身上下都是黑的！黑色的毛，黑色的皮！周围散发着寒气，从我家的地窖底凿出了一个洞爬了出来！我连忙就要带着我家娘子往地窖外面爬，谁料那黑畜牲直接一个爪子就将我家娘子捉走了啊啊啊啊啊啊。它霸占了整个地窖！！！”
“那是我怀胎六月的娘子啊啊啊啊啊啊，她还有四个月就生了！肚子里还有我未出世的娃娃啊啊啊啊啊啊。”
张农越说越激动，一手长褂的衣袖被眼泪粘湿，紧接着他又突然抱住萧世玉的裤脚，双眼通红，抬头望他，眼里满是哀痛:
“求您了，仙君大人！帮帮我吧！帮我将我家娘子救出来吧！呜呜呜呜，是我，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有相信诸位仙君，这一切都怨我，但我娘子和我娘子腹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求求您了！去救救我家孩子吧！”
此时几人的身旁已经围上来不少修士。这张农哭天喊地的动静，着实是吸引了不少人来。不过修士们一听是这人不信自己在先，才因此遭受妖怪的侵袭，心里也是不痛快。
此次大疫说是和修士无关也是理所当然，修士们不出手更是理所当然，结果修士们思想觉悟高，决定帮凡人一把，却被人家怀疑心思不纯，谁能忍得了这个。
有些居住在红枫镇的散修和同伴嘀咕道:“看到没，凡人有大灾发生，你去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这功德虚无缥缈，唯有自己道心坚韧才是正途啊。”
“没错，若是因入红尘，受旁人的情绪而动气伤志，误了自己的道心，才是得不偿失啊。”
“诶呀，我早就说，咱们过咱们的，凡人的事情他们自己担，两不相交，两不相欠。”
十方门山下的散修大多都是为了避世隐居，如今因为红枫镇的百姓遭了难，忙上忙后几个月，每日手里不知要有多少人命，他们也有怨言。
江素从退到一旁后就一直在回忆见到张农那日的经过。
“我记得我应该是见过什么……异常的事情或……异常的……”
“病人！异常的病人！”江素突然双目眼皮轻抬，兴奋大声道:“有影响！对修士有影响！修士也会染上疫气！也会有疫病！！！”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人体构造是一样的，怎么多了个发动机就得不上这个病了呢，没道理啊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江素的神色逐渐癫狂起来，无光的双目里却仿佛有了神气，整个人眉飞色舞的大声狂笑，笑声盖过了众人的议论声。
一种修士一齐看向这位青衣少女，虽然无人出言冒犯，但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疑惑。
这位江姑娘在说些什么？
她这副神态怎么瞧着怪瘆人的？！
萧世玉的表情僵住，下一刻眼睛迅速扫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心中感叹到:“还好，还好，江素这次没有做出其他事。”
他是真怕江素在这发疯嚷嚷着要杀人。
柳云清这时刚从器修那里学明白了唤火之法，听见自家小师妹的笑声，便凑过来，问道:“怎么了？素素你在说什么？”
江素抿嘴笑了笑，笑容是少见的温婉和煦。
“柳师兄，你们将先前医修炼出来的那些丹药怎么处理了，就是凡人吃后仅仅在一刻钟内有效果，过了时效后重新发病的那些丹药。”
柳云清眉头皱了皱，从衣袖中掏出三个琉璃瓶，晃了晃，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
他知道江素看不见，特意弄出来声响。
“我们时不时自己服用一枚，这丹药用的灵材听说价值不菲，凡人吃了没效果，我们总不能浪费。”
他说完这话，又有好些剑修将自己袖子里的琉璃瓶取出，晃了晃，听里面还有多少丹药。
一时之间，江素感觉自己被丹药瓶子包围了，放大的听力让她的识海里一直回荡丹药和琉璃轻碰的声音。
江素握紧拳头，长长呼出一口气，冷声道:“行了，别晃了。”
“修士其实也会染上疫病。”
青衣少女的第二句话才是让众人停下摇晃琉璃瓶的开关，所有人几乎都为此怔在原地，不远处听到这话的医修赶忙跑了过来，一把推开周围的剑修，急切的问道:“什么意思？素素你说这话是因为你又发现了什么吗？！！”
江素也不卖关系，点了点头解释道:“嗯。三个月前日子我在红枫镇的玉素堂曾瞧见过一位患者，是个在丛林中狩猎为生的修士，他的症状是伤口长时间不恢复，血流不止。”
“他的身上就有些被虫子叮咬过的痕迹。方才这人说他娘子被一大黑畜牲抓住，留在了地窖中。他出来后也染了鼠疫，我没猜错的话，那大黑畜牲就是大疫的源头，或是源头之一。那应当是个鼠妖。”
“至于你们，之所以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是因为你们服用了医修炼制的丹药，这丹药本就是为了医治凡人患有疫病后所表现的症状。而医修炼丹，本就在修士身上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
“证据的话……”
说到此处，江素突然上前一步，凑到那跪地的张农身前，青衣少女稍稍弯腰，凭借着对生物的感应，徒手从他的一块头皮中扣下一块肉。
紧接着她捋起自己的衣袖，将这块隐隐带血的肉放在手臂上。下一刻，一只极其微小的虫子咬上少女白皙的皮肤，眨眼间便钻了进去，消失在众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