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秦？”
看到秦立的表情变化，明显有些不太对劲，金炳昌忙出声询问。
“呵呵，金老，这件青花我有些看不准，您瞧瞧？”
秦立干笑两声，将目光投给了金炳昌，潜在意思是，这件青花器物有问题，您帮我跟对方说上一声。
毕竟这事儿是金炳昌联系的，这事理应他来做。
结果金炳昌教授太相信他了，都没上眼查看，直接对刘副馆长道：“老刘，你来瞧吧，我就不看了。”
“我就不凑这热闹了，我的专业是字画，对瓷器确实没太深的研究，就不丢这人了。”
刘副馆长摆手，他虽然没在古玩一行厮混过，但对古玩一行的行话还是有些了解的，听秦立说看不准，他心里大概就有了数，瓷器有可能有问题。
不过，具体如何，还要他这边检验完毕才能知道。
刘副馆长指了指之前拿文件夹的研究员，吩咐道：“小李，你大学时的专业是瓷器修复与保护，你来看看这款青花。”
“是。”
李姓研究员当即起身查看，足足看了有十几分钟，一脸困惑道：“典型的雍正青花啊，成色深沉稳定，浓淡相宜，阴阳分明，款也符合雍正时期的特点，严肃中带有淡雅，规整中带有法度。有问题吗？”
秦立顿时看向金老。
金老呵呵一笑：“月底你不是要跟我去香江吗，刚好，刘副馆长也会跟着过去，你跟小李探讨一下吗，正好也让刘副馆长多了解了解你。”
秦立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香江一行，所有出动的人员代表的是国家机构，而他，现在只是一个古玩商人外加江城文物保护专修学院学生的身份，金老带着他过去，势必会让人误以为是裙带关系。
为了避免这种不良影响，他需要彰显足够的底蕴来征服同行人员，也是为了避免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刘副馆长也想知道秦立的水平到底在哪块，便没有拒绝，只是笑呵呵的望着秦立。
见状，秦立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既然您老都这么说了，那小子就跟省博物馆的同志探讨一下……”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李姓研究员，一脸困惑道：“不必了吧？典型的雍正青花，没必要再看啊？”
他没混过古玩一行，大学毕业后就直接进了博物馆，不知道‘看不准’的具体意思，还以为秦立真的看不准，所以才有了这种困惑。
秦立朝他善意的笑了笑，“再看看吧，万一出错了呢。”
哪知李姓研究员断然道：“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看错！它绝对是雍正青花无疑！”
秦立却不再理他，朝眼前茶几上的青花瓷瓶看去，寻找破绽之处。
其实他称之为瓷瓶只是笼统的叫法，虽然都是瓶状物，但还是有些区别的，本应为瓷尊，全称——青花四仙纳福尊。
尊，是一种专门用于厅堂陈设和重要礼仪场合使用的瓷器，其造型源自于青铜礼器，因此瓷尊也就属于礼仪制度中的重要器具之一。
眼前的瓷尊，高约22厘米，以周汉铜壶为形，造型古朴端庄，广口、束颈、鼓腹、高圈足。
通体纹饰以青花，层次清晰井然，口沿前后分别装饰灵芝竹石图和禽栖洞石图，并以留白凸起的弦纹线、“卍”（wan）字纹与金钱纹上下分隔展现主题纹饰：蓬头四仙图。
画中所绘铁拐、刘海、寒山、拾得四仙，秃顶披发，因皆不施巾帻（ze），谓之“四蓬头”。
画中四仙布置错落，姿态各殊，形骨古野，怪戾骇俗。
正面在祥蝠之下抱膝而睡的是铁拐李，身傍大葫芦。左侧奔跑相告的是寒山。另一面绘翘腿坐于古松之下的拾得。与之对话的是刘海，肩上蹲着一直金蟾，口吐金钱仙气。
画法采用的是突出重点的画法，对四仙嘴部、眉部、颧骨均加以强调，使其形象更具冲击力和生命力，尤其对嘴巴的表达极为夸张，突出了“笑”态，增强了画面喜庆的气氛，让人看了忍俊不禁，深受感染。
四仙之外，以山石、古松相隔。
山石苍润，皴法俨然，运笔稳健，锋芒凌厉，结构跌宕多姿，富有变化。古松横崎多姿，遒劲盘曲，前后对应，为整体构图增添了空间感。
从青花的运用上，技法十分高超，时而淡如浮云，时而重若浓墨，时而缓似流水，时而急如飞瀑，运笔之处俱含意蕴。
从整体来看，画面巧妙的借用佛道两教的典型人物进行细腻刻画，进而到传神写意上的一致。人物容貌虽然颇具丑态，但神态从容潇洒，具有灵动飘逸的禅画特色。
铁拐李为道家仙人，居八仙之首，法宝葫芦里装着灵丹妙药，可包治百病，使人长生不老。刘海传说是受八仙电话而得到成仙，能为人带来财运和福寿。唐代诗僧寒山和拾得，相传是文殊和普贤两位菩萨的化身，然而，寒山和拾得又有道家一面，虽然以佛为实，但实指佛道合一。
本瓷尊采纳四仙诙谐可爱的形象，洋溢出喜庆祥和的气息，且融四仙为一体，取其瑞意，表达增寿纳福、万寿无疆之意。
这是典型的贺寿画面。
然而，雍正在位一共十三年，死时才五十八岁，距离六十寿诞尚远，且一生未过寿，何来祝寿瓷器？
秦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野史中流传的一个小故事。
康熙在位61年，死时69岁，此时距离70大寿已不远，不料突然驾崩，雍正仓促即位，而元年十月三十日为雍正登基后的第一个万寿节，意义非凡，必然要进贡御瓷，但当时正准备给康熙烧造贺寿御瓷的安窑，想要临时改变御瓷形制已然来不及。
当时负责安窑的监督官是安尚义，在不明新君艺术品位的情况下，大着胆子将本应给康熙皇帝贺寿的画稿、进行器形化裁移改后，为雍正烧造了贺寿礼瓷，本来他都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不料雍正对此贺寿礼瓷却异常满意。
而这贺寿礼瓷即为青花四仙纳福尊！
想到这里，秦立心中已明了，破绽之处在哪里！
不过，他仍将瓷尊微斜，看了眼底部款识，果然如李姓研究员所说，是典型的雍正款，正楷体。
而这款识里，也存在一个巨大的破绽！
只不过，他的动作落在李姓研究员眼里，却意味着挑衅，咋地，我都说是雍正青花了，你还不信？你自己都说看不准了，还有啥可不信的？
于是，他皱眉道：“不是，你都看不明白了，还看这个有什么用？难道你看第二遍就能看出结果来？这不搞笑吗。你要是第一眼看不出来，就算一辈子也看不出来，有必要浪费这功夫吗？”
秦立抬脸朝他微微一笑：“探讨一下吗，不探讨怎么进步？”
不料，李姓研究员直接摇头，很是认真的说：“我不认为跟你探讨能有什么收获，进步就更不用提了。探讨之事儿没必要，完全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