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龙的态度竟也是不咸不淡的,昨天李沫棠已经将所有的事向他全盘托出,若不是顾及姜芷水,他甚至不会让李沫棠踏足这里,但眼下,他还是礼貌周全,在李沫棠介绍自己后客气的和庄盛国打了招呼。
庄盛国打量了一下腾龙,征伐商场多年,他最善于识人,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性情耿直,坚贞高洁,绝对是能够从一而终的良人,他在心里暗暗替李沫棠高兴,一边亲自招呼他们进楼。
姜芷水趁此时朝李沫棠看了一眼,眼中不乏歉意,李沫棠对她回以一笑,暗示她不用在意。
一行人来到客厅依次落座,众人重新寒暄了一遍,只是在客气的寒暄过后,话题似乎很难打开,尤其身为关键人物的庄云辞直接选择了静默,他靠坐在沙发里一声不吭,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若是往常,姜芷水必定会温柔的从中斡旋,可是经过昨天,她生怕自己再伤害到李沫棠,于是也选择了避重就轻的态度,只是偶尔附和一声,不主动挑起话题。
有那么几分钟,客厅里落针可闻。
李沫棠淡然而坐,秉持着不主动不逃避的原则,对庄盛国的话也只是有一句答一句,堪称尬聊。
但是庄盛国并不觉得尴尬,因为李沫棠愿意来作客就已经在他意料之外了,哪怕她一声不吭,能够亲眼看见她也是好的。
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庄盛国终于还是提到了李沫棠的父母:“棠棠,你爸妈……现在身体还好吧?”
李沫棠眸色倏地一暗,沉默了几秒才轻轻了应了一声‘嗯’。
“说起来……我们有太多年没有联系了,听说你们定居的城市气候很好,要是有机会……”庄盛国眼露怀念,兀自的说着某一天未来的打算,但是却直接被李沫棠打断了。
“姨父,”李沫棠语气偏生硬,抢过话说:“我们有些饿了,午餐准备好了吗?”
庄盛国停顿几秒,哪里会不知道李沫棠抢话的真正用意,无非是不想提及她的父母,更别说提到一家子团聚了,思及此,心底很不是滋味。
管家目达耳通,一眼就看出自家老爷的情绪,赶紧出来打圆场:“回表小姐,早就准备好了,老爷还特意让厨娘准备了您爱吃的菜品,请各位移步至餐厅用餐吧。”
李沫棠点点头,并未因管家特意提及的重点而心起波澜,倒是庄盛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马上对她说:“棠棠,不知道姨父记忆有没有出错,待会你看看那些是不是你爱吃的菜,不是的话我让厨娘们马上换。”
李沫棠闻言又摇了摇头,疏远且有礼的应了一声:“不用麻烦,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口味早就变了。”
只是普通一句话,庄盛国却听出了物是人非的沧桑感,管家怕他情绪又开始变动,于是连忙请众人转至餐厅,希望在美食的辅助下,气氛能稍微变得亲和一些。
不过,等所有人来到餐厅就餐后,气氛变得更加沉寂了,李沫棠似乎忽然变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忠实拥护者,坚决不吭一声,偏偏她又是主角,于是大家也都没什么话,整个餐厅静得连最轻微的咀嚼声都如同雷鸣一般清晰,佣人在旁服侍几乎是飘着走,生怕弄出一丁点声响。
就连姜芷水都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她小心的看了李沫棠一眼,只见她垂首专心用餐,旁边的腾龙眼里似乎也只有食物,庄盛国神情不似之前那么愉悦了,堪堪流露出些许无奈和忧思,而庄云辞则是继续当旁观者,以上帝视角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该吃吃,该喝喝,但就是不参与其中。
心底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姜芷水终究还是太柔软,轻轻的打破沉寂:“李小姐,你们明天搭乘几点的航班?要回法国了,恐怕你们用车不便,不如明天由我们送你们去机场吧?”
其实这些事昨天他们已经聊过了,姜芷水只是想让庄盛国也听一听他们的打算,好安心。
李沫棠心想芷水果然太善良,但是自己真的不能因为她的善良就改变态度,那样对受过伤害的人太不公平,于是不冷不热的回答着她的问题,没有表露出一丝亲热感。
庄盛国专注的听着李沫棠的回答,得知他们打算自行去机场后,当即提议道:“棠棠,明天我安排司机送你们。”
这次是腾龙出声,因为整个行程全是他负责,他婉拒道:“庄先生,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行程,不用麻烦了。”
但庄盛国坚持自己的决定,他早就习惯了上位者的优越感,做了决定便不容他人推拒,故而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半命令半教诲的意味:“这怎么是麻烦呢,我们是一家人,理应互相照顾,明天你们在家安心等候就是。”
“姨父!”李沫棠忽然重重喊了一声,随之赌气般放下碗筷,不知庄盛国话语里的哪一句触到了她的逆鳞,她冷着脸说:“您听到腾龙的话了,我们自己可以安排好一切,请您别替我们做决定行吗?一家人当然理应互相照顾,可照顾需要出自真心,而不是弥补!”
庄盛国闻言愣在当下,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会引起李沫棠这么大的反应,而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责备。
因果,都是因果啊……
姜芷水担心的看向庄盛国,按照他的脾性,面对晚辈的无礼恐怕早就大发雷霆了,可是对象是李沫棠,他竟然只是面露愧疚,连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
这种例外让她心有感触,看来,庄盛国欠了不少的‘债’,不知道在未来某一天,当自己拿出真相与他对峙时,他是不是也会无言以对?
气氛一下子僵成这样,连管家也无可奈何了,正在他焦急得挠心挠肺的时候,忽然一名男佣悄悄靠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他眉心一皱,趁所有人思绪繁琐无暇顾及其他时悄悄和男佣退了出去,眼下,外面的事更为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