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走后，温浅扶有些眩晕的崔兰去了房间休息。
顾寂则来到厨房，准备做些饭菜。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这个家的事怎么就这么多呢。
温浅坐在床前，看着床上好不容易睡着的外婆，心中无尽的糟乱。
说起来，温礼是她的亲姨母，是外婆唯一的女儿了。
如今闹成这样，其实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轻轻关上门，走出来看到在厨房忙碌的顾寂。
原本纷乱压抑的心，似乎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还好，顾寂一直在她身边。
但又想起他说的，被保送去了京大，而她自己……
突然，鼻头就有些酸酸的。
她难以想象，如果她和顾寂两个人分开了，她会怎样。
这样一想，她快步跑进厨房，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了那个精瘦的腰身。
顾寂身形一怔，微微偏头，柔声说：“怎么了？”
“顾寂，谢谢你。”
温浅说话的时候，有点鼻音。
这么多年，谢谢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一直陪伴在这个家。
“顾寂，你爷爷……他在京都吧？”
这个问题，她从前一直不敢问。
她怕，她只要问出了口，顾寂就会像十一岁那年一样，从此离开了她的生活。
留下她一个人，孤寂彷徨……
甚至还漆黑的夜里，无端的害怕。
顾寂转过身来，双手抚上她的肩膀，看着她。
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说这话时，少年心里有些不安。
温浅再次想起那条被她删掉的短信。
【温小姐，我孙子陪你生活了这么多年，该让他回到自己的家了。】
信息号码的归属地，是京都。
温浅朝他笑了笑，“因为我聪明啊。”
她看着少年的眼睛，“我猜对了是不是。”
顾寂从前写给她的信，都被那边的人动了手脚，根本查不到信件来源地。
顾寂的长睫垂了垂，在眼底留下一层暗影。
他抿唇朝温浅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没有，别乱想。”
“顾寂，我不清楚你和他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你刚好去京都读书，有时间去看看他吧。
有什么事，看能不能说清。别像我们家似的，一团乱麻。”
“温浅！”
顾寂突然连名带姓叫他，语气不善。
“什么叫‘像我们家’，你不要我了吗？”
顾寂眉头紧蹙，神情悸凛，像只受伤的小兽。
“我没有不要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家人。
可是，我们都长大了，总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直都黏在一起。”温浅解释。
“可以！”
“什么？”
“可以一直在一起！”
温浅看他的固执劲又上来了，柔了声音。
“有件事，我一直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我、我收到A国哈学的通知，我打算去学我真正喜爱的专业了。”
A国？
顾寂眼神顿惊，有种从未有过的慌张。
他强忍着问了声：“生物医学？”
温浅讶异，抬眸：“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顾寂神情冷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又问：“能不能……”不要去。
后面的话，他还是没问出口。
生物医学，他知道，那个浅浅从小的梦想。
他原以为，他们时光还长，能够容他一切慢慢来。
他原以为，哪怕他去了京都，也可以动用关系让浅浅也转来京都。
然后学习她喜欢的专业。
他们还是会在一起。
他原以为……
可是，是他的错，他忽略了浅浅的努力。
他的浅浅，是那么的优秀。
“姐姐，如果我说，我不想让你去，你会答应吗？”
他眼底是深深的不舍，还有深藏的占有欲。
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哪怕如此自私、卑劣。
但是相比于她的远离，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只要她，其他的都管不了。
温浅踮脚，在他毛绒绒的头上摸了摸，将他额前的碎发抚乱。
“干嘛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她开着玩笑打趣他。
“那可是哈大，你不为姐姐高兴？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去，我干嘛不去。”
“我不想让你去。因为我……”
房间里突然传来剧烈咳嗽的声音，打断了顾寂的话。
温浅一惊，连忙朝房内跑去。
顾寂呆在原地，痴痴看着她的背影。
喃喃低语：“因为我早就喜欢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
第二天，崔兰吃了药，咳嗽好多了。
可经过昨天的事，她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好几岁。
原本精神矍铄的面庞如今憔悴萎靡。
“囡囡啊，姥姥好着呢，别担心。”
崔兰拉着温浅的手，在她的小脸上抚摸。
“姥姥如今只盼着有个人，能够好好照顾你。”
经过昨天的事，崔兰已经不再执着于，日后让温礼一家关照温浅。
温礼心中的恨已经根深蒂固。
儿女做不到亲厚，但也不能成了仇人。
崔兰将心里的决定告诉温浅：“囡囡，等姥姥看着你成家后，我就搬回老家去。
老房子加地皮拆迁除了赔偿款，还分了一间小房子。
那些以前的老老邻居也都分在一起。”
温浅一听，立马握紧她的手：“姥姥，你……”
她想说自己不想和她分开，但一想到自己决定的事，又说不出口。
“姥姥，等我毕业，我们一起去京都好不好？我们在一起，我给您养老。”
温浅抱着崔兰的胳膊忽然说道。
然后，她将顾寂被保送去京都的事说了。
崔兰听后，憔悴的面庞露出了由衷的喜悦之色。
轻拍着温浅的手说：“好、真好、真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是真的为顾寂高兴。
“小乐那孩子总算苦尽甘来了。他会越来越好的。”
然后侧头望温浅，“你们有你们的日子要过，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做什么。
我去老家那边，多年的街坊邻里的都能相互照应着。”
崔兰不想让自己成为温浅的负担。
她还年轻，应该恣意的去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姥姥……”温浅还想说什么。
“不说了，姥姥饿了，咱们去吃饭吧。”崔兰站起身来。
温浅看着老人家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其实论起固执程度，她的姥姥也不遑多让。
饭桌上，是精致的三菜一汤，有荤有素，但都不油腻。
崔兰放下手中碗筷，又用旁边干净的筷子各为顾寂和温浅夹菜。
“小乐，辛苦你了。还有，听囡囡说了，外婆祝贺你保送到京都大学。
日后去了那里，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和同学们友好相处，学业上不明白的多请教请教老师。”
她像每一个操心的家长，关切的叮嘱着顾寂。
顾寂抿唇嗯了声，“好的，外婆。”
他说完，很快又低下头，情绪不高，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浅低头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后来一餐饭吃的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