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正经眼神清亮,半点狎昵之色都没有。
林展媛虽然觉得他对自己的称呼有些奇怪,但还是抿抿唇,神色从容镇静。
“崔公子大摇大摆进京,定会惹人注意,从而查到您是江南来的。”
“到时候若有心人下手,您性命保不保得住还不说,事后定会激怒那幕后之人,你们在他手下被掌控的族人,性命难测。”
崔鹤源深深地后怕起来,他盯着林展媛的面孔,只觉得她沉静端庄又聪慧异常,居然能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让自己听得懂。
在仔细看,她的面容宛如初绽的桃花,肤如凝脂,仿佛可以看到她皮肤下的血管。她的眼睛是沉静的黑,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在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的建议是,不如崔公子就以探亲的名头去侯府,之后的事再做打算。”
忠勇侯府的夫人是江南商贾出身,有那么一两个江南来的亲戚,很是正常,想来不会引起人的注目。
林展媛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才看向崔鹤源:“崔公子以为如何?”
“啊……好啊,”崔鹤源见她望向自己,脸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连带着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就是不知忠勇侯爷要是知道了,会当如何?”
他骨子里还是有贵家子弟应当有的涵养,知晓这件事不应当连累他人。
况且夏姨和林妹妹愿意帮助他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愿入住忠勇侯府,担心忠勇侯听见这事后苛责她们母女俩。
“你不用担心他。”忠勇侯夫人把他的反应看在心里,心想文姨真是培养了个好子孙。
没有因为林展媛的提议就一口答应,反而担忧起她们的处境。
“我父亲一向对我们母女俩不闻不问,要是我母亲这边有亲戚来探望,估计他连看一眼都担心自己身上沾满了铜臭。”林展媛眉眼弯弯道。
崔鹤源被她的眼神看得脸红,低下头去:“这样如此,那就多谢夏姨和林妹妹了。”
“好孩子,快别这样,”忠勇侯夫人看他的眼神称得上十分宽怀,“我好久没见你祖母了,她老人家如今身子骨如何?”
“既然我们在山间相遇,我家马车又正好坏了,能遇到一起都是缘分。”她微笑着,“如今你身边也没个长辈,叫我一声夏姨也是缘分,就不需要说什么谢不谢的了。”
林展媛罕少见忠勇侯夫人这样高兴,猜她是看见崔鹤源,知道江南世家如今虽然被控制,但是幕后之人还不没有大刀阔斧地杀人,对夏家的局势也是松了口气。
“我来时便看到满城的流民往扬城迁,天气炎热却并非所有水源都干涸。”崔鹤源表情有些疑惑,“只是那些良民为何弃下家中田地不顾,反而迁徙扬城,我百思不得其解。还请林妹妹为我解惑。”
林展媛看了他一眼,感情这是将她当作解答机了?
不过下一秒她同样陷入深思:“还有水源,水源可近百姓所居?”
“看着有几里地的样子,”崔鹤源努力回忆,“我路过几个荒村,离南方稍近的一些村还好,只是房屋内都乱七八糟的,像是主人离家时十分慌乱。”
“靠近较北一端的村落,却是水源渐进枯竭,房屋内的摆放也比较整洁,像是主人离开的比较从容。”
林展媛皱紧了眉。
她一双秀气的眉毛因为专注的思索而微微挑起,周身气质仿佛是冰封的雪峰,散发出一股清冷的气息。
崔鹤源不住拿眼睛去觑她,越看越觉得自惭形愧,感觉自己满身的铜臭注定配不上这样的大家小姐。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蓄意造出这场灾情?”
林展媛越想,越觉得这个结论荒谬,可这是最能贴近事实的解释了。
“什么?”忠勇侯夫人和崔鹤源都愣住了。
林展媛抿唇,若是灾荒真是人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本北地遇到旱灾,粮食虽不多却堪堪让百姓果腹。
但是现在传出来江南涝灾是假,实则有人故意散出消息,在江南广屯粮——扬城的世家也在别庄里面屯了大量粮食,这说明扬城的世家们知晓今年是有灾荒,说不定还是江南那位主主动散发消息,勾引他们合作谋财。
不然,世家囤的这些粮食远远足够北地的百姓们熬过今年。
他们谋的是百姓财,害的是百姓命!
动用军权,将江南一部分百姓赶至北地,制造大量恐慌,恰逢今年天气炎热,又遇蝗灾。让本就算不上丰收的粮食大大减产。
江南的百姓流落北地,连带着北地的百姓,往扬城流窜。
林展媛把自己的猜测和他们说了,崔鹤源连连捂嘴,低声惊呼:“天!这不可能!”
忠勇侯夫人也一脸严肃:“媛儿,这事你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能拿到外面去说。”
林展媛乖巧地点头称是。
“女儿省得,在外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忠勇侯夫人十分欣慰:“如今你在城外施粥,恐怕已经招了那幕后之人的注意,以后更是要行事谨慎的为好。”
林展媛忙附和她,连称自己会仔细小心。
崔鹤源听得懵懵懂懂,不由得多看了林展媛一眼,心中有些奇怪。
林妹妹看起来端庄大气温婉可人,胸中竟有如此沟壑,比起一般男子来更是不遑多让。听夏姨的意思,林妹妹多在府外奔走布施,居然为的是北上逃荒的流民。
她绝非寻常女子,心中更有鸿鹄之志。
“娘亲,这些我都省的,”林展媛悄声道,“只是女儿如今做的事需要银钱,原先您给我预备的小金库,也是大不够用了……”
“你啊。”忠勇侯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尖,嗔怪道,“你就是这么善心,发两袋粮食意思意思不就得了,还将自己的体己全部赔了上去。”
“林妹妹还差多少银子?”崔鹤源突然出声,“我外出时家中给得多,如今放在手上也不过是无用的石头,不如先拿给林妹妹去使。”
闻言,不仅是忠勇侯夫人怔了一下,林展媛也面色古怪起来。
最近她是走的偏财运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想给她送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