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闹这么一出，吓到了帐篷里的所有人。
小梅握笔的手抖了一下，在纸上拉开长长一条线。
妇人还在嚎叫：“我儿子就是吃了你这里开的药才会死的，他是被你害死的，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崔老的方向，其余等候看诊的病人纷纷微词起来。
崔老看见地上撒泼打滚的妇人，皱眉。
林展媛不信崔老是那种庸医，其中必有隐情。正好她站的位置离妇人很近，妇人转身就想要拉住她的裙摆。
“好心人，你可要为我做见证，我儿子就是被这个庸医害死的！”
林展媛躲过她的爪子。
“这位夫人，有什么冤情可以说出来大家评理，再不济还有将军。”她道，“你再这样撒泼，扰乱行医秩序，我就叫侍卫进来处理了。”
“我呸！”
见林展媛不向着自己，妇人脸色变得阴狠起来。
她站起身，恶狠狠道：“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是害我儿子的凶手！”
“我要让你们所有人给我儿子偿命！”
林展媛被她吓了一跳，心道哪里来的疯子。
崔老已经认出来林展媛，赶紧招呼她到自己这边来，才对着妇人气得胡子都飘起来了。
“你是哪里来的人，老夫行医十余载，从来没害死过一个人！”
他身后的小梅迅速翻着就诊记录，查出来了。
“先生，这个妇人名叫李翠，前天她带着自己儿子来就诊，她儿子得的是热病。”
妇人将耳边的头发撩到后面，仰起头。
“不错，我就是李翠，你前日给我儿子开的那副药我家拿回去吃了一直不见好。”
“今天早上去看，他尸体都凉了！这不是你开的药有问题是什么？”
崔老有些急了：“你胡说，我开药都是有分寸的，按理说他前天吃了药热就会褪下去。”
李翠不依不饶：“可他就是死了，责任全部怪你头上。”
“要不是你开药，我儿子不用死的！你得陪我……”她眼珠子一转，“那毕竟是条人命，你得陪我一百两银子。”
崔老本就不擅长和人对峙，李翠说话又不讲道理，林展媛最后听出几分门道。
“你们先别吵，这件事我来处理。”她打断两个人的话。
李翠不愿意：“你和这个老头认识，你本来就是向着他的。今天你给他作证，那我儿子白死了？我们以后来这里看诊的人还要不要命了？”
她说完，病人中也有人附和，也有人质疑。
林展媛笑了：“要是我查出来你儿子是真的被崔老的药吃死的，我陪你一百两银子。”
“要是不是呢？”
她目光犀利地看着李翠，不等她说话：“要不是，你就是故意勒索朝廷命官，我该报官将你抓进去。”
李翠结巴了一下，随即壮胆似的：“凭什么？他一个庸医那里算得了朝廷命官！”
“他故意开药害死我儿子，我本来不打算追究的，只要一百两银子就了事。”
“你非要这么说，要是查出来他是害死我儿子的凶手，我就把你们都告到大理寺去！”
林展媛看出她的色厉内荏。
“好！”
李翠哽了一下，神情随即有丝慌乱。
林展媛紧随其后：“你该不会是不想认吧？”
李翠抬起头，想到那贱人就是喝了药才死的，自己又没有说谎，眼前这个女人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好！”
林展媛带着人去李翠住的帐篷里取她儿子喝剩下的药渣。
崔老将药渣铺平在桌案上，用西洋镜放大了仔细看，并没有察觉什么不一样。
“这药渣没问题。”
李翠见状立刻得意起来：“药没问题，我儿子不就是被你们给害死的，快赔钱！”
林展媛却不急，让侍卫去把她儿子的尸体抬过来。
百姓对尸体这类东西都很避讳，原本等着看病的人都退到外面，帐篷里面只剩了李翠、崔老和林展媛三人。
林展媛看着放在地上的尸体，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好一个慈母，儿子死了你不想着赶快安葬了，倒先是来讨债。”
李翠理直气壮：“我儿子死了就是死了，等我安葬完，你们人我都找不到了。”
崔老看了看尸体的脸色，又摸了皮肤。
他虽是军医，但也懂一点仵作的活计，很快就站起来对着妇人道。
“你儿子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此话一出，李翠满脸不可置信，外面围观的群众更是一片哗然。
“不可能！你就是骗人，想要把自己摘出去，可怜我的儿子哟——”她哀嚎一声扑到尸体上，痛哭涕零。
林展媛让侍卫拉开她。
李翠仇恨的目光看向她：“你，是你！你们合起伙来，就是想逃避责任！”
林展媛凑到崔老身边。
“崔老，这人是怎么死的？”
崔老摸了摸胡子，给她看死者头上一个血窟窿：“被人放血过多，失血而死。”
李翠的表情僵住了。
林展媛立刻看向她：“你儿子生病，你一直照顾他，他是怎么被放血的？”
李翠没想到他们看出来了，表情慌乱，嘴里喃喃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那个人和我说只要一点血就够了……”
林展媛逼近她。
“是谁和你说的，你又做了什么？”
李翠后退一步，撞到侍卫身上，连连摆手。
“不是我，不是我！”
这反转来得太快，围观的百姓们都没反应过来，林展媛上前一步拔下李翠头上的簪子。
李翠立刻疯了似的朝她扑过去：“你做什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林展媛后退几步避开她的动作，侍卫立刻把她控制住。
林展媛把簪子放到尸体头上作比对：“崔老，您看伤口是不是这簪子弄出来的？”
崔老看了一眼，又仔细比对，才点头肯定。
“应该是的。”
李翠这才浑身失去力气般跌坐在地，喃喃开口。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个人告诉我放血能让阿兹的病好得更快，他还出高价要买阿兹放出来的坏血。”
“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林展媛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崔老这里探望他，就碰见一个杀人案。
现在确定李翠就是杀害自己亲儿子无疑，凶器也找到了，林展媛正准备问她是听了谁的话，突然觉得周身有些凉意。
她抬头，对上人群中一双冷漠得不像人类的眼睛。
那人穿着黑色斗篷，存在感很低，站在围观的人群中，一晃眼就消失了踪迹。
林展媛四处看，都每看见他的踪迹。
崔老喊她：“林小姐，这妇人怎么处置，你说个话。”
他喊了两三遍，林展媛才恍惚回首。
“我，我好像看见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