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夏和陈飘飘跟着那位姑娘在小巷中穿梭,最后拐到另一条大街上。
一座三层小楼矗立在街旁,与周遭的破旧房屋格格不入。小楼画栋雕梁,外面挂着若干宫灯。楼内更是满堂锦绣,银烛辉煌。
那姑娘召唤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前来,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随后就离开了。小厮毕恭毕敬地送走她,又打量姜芷夏和陈飘飘一番,带着她们绕过前厅,穿过一条长廊,在一扇黑色的大门处停下。
他推开门。屋内一片黑暗,只一处有些许光亮。没等二人有所反应,他一把将她们推了进去,并说让她们在这里等待,不要乱跑。说罢,就想关门离去。
“哎,小哥!不是说带我来见仙皇,取掉我身上的灵锁吗?仙皇呢?”姜芷夏扒住门框问道。
“在里面等着便是,仙皇还在外面游行,一会儿就回来。”
他刚要关上门,姜芷夏又拦住他,“仙皇姓什么叫什么,我一会儿该怎么叫他?叫他仙叔行吗?”
“我只负责把你带到这里,其余的不要问我。”他有些不耐烦,快速锁上门离去。
姜芷夏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要一早想跑还进来做什么?再说我要走,谁能拦得住我?”
她回望身后黑洞洞的房间,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她和陈飘飘顺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走去,发现此处的墙壁上挂着五彩妆成的“忘仙”二字,面前还有一个莲花坐台,两边燃着红烛,但光芒很是微弱。
姜芷夏上前仔细端详莲花台。它周身被一股奇怪的气息围绕。肯定不是魔气,但若说是仙气,又比仙气多了几分浑浊。
“你见过这东西吗?”她问陈飘飘。“这东西看着十分古怪,不像是仙界的产物。”
“没有,不过我们还是离它远点比较好。”
不知是不是受到之前魔气的影响,此刻陈飘飘感觉十分疲惫,眼前雾蒙蒙的,有些站不稳。
姜芷夏连忙扶住她,一手拿起莲台旁的蜡烛,“咱们找个地方坐会儿。”
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亮,姜芷夏发现这房间还挺宽敞,只是周遭没有别的物件,房间里摆放最多的就是凳子。
她让陈飘飘坐下休息,而她拿着蜡烛四处观瞧。
四面墙壁都挂着厚重的帘子,她好奇上手掀开一角,见帘子后面的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地文字。
“……时任……星官……见驾不拜……杖责八百……”
“……茶水倾洒……畜生道……”
“……点数缺少……斩……”
有些文字很模糊,姜芷夏没认出来写的是什么,但从雕刻力度来看,该是用尽全力刻下的。
“看来刻的时候,情感很丰富啊。”她又将帘子拉大了些……
“你在做什么!”
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朝她大喊,在他身后还站着仙皇等人。
她听到动静,一脸茫然地转头去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你!你!”
“啊?”
“手!手!”
她瞧瞧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有点脏,你眼神还怪好的。”
那人跳着脚,指着她身后,扯着嗓子乱叫:“蜡烛!火!手……手!拿开!”
姜芷夏这才回头,看见墙壁的帘子已经被蜡烛的火苗点燃了。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这面墙的帘子全着了。
她知道自己犯了错,慌忙把手中的蜡烛扔到一边。没想到力气太大,直接扔到紧挨着的另一面墙上。
这蜡烛也不知道哪儿买的,就这么大力气扔,火苗愣是没熄灭……
最后,亏得仙皇施法将火势控制住,不然这忘仙店就被她烧成灰烬了。
戴斗笠的人气势汹汹地走到她跟前,想要拿她问罪。
“知道错了吗!?”
“嗳?”戴斗笠的人愣了。这话不是应该他说吗?
“你看你那个死不认错的样子!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戴斗笠的人点点头。
“咱们这屋是什么做的?木头!木头懂吗?!平日里防火是最重要的。家里没人就把蜡烛熄了。
你们可倒好,一个个全跑出去,也不说留个人看着。外面玩野了吧?怎么不下辈子再回来呢?你看看这多危险!”
“平时大家都这么放……”
“就是因为你们有这种侥幸心理,所以今天才会出事。万幸火势不大,房子要真着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是是是,这次确实是我们疏忽……”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从话语间能听出他非常不好意思,“你说这谁能想到有人会把蜡烛拿起来对不对……
不对啊!你动那蜡烛做什么!?你还反过来指责我?”
“我看不见啊。你怎么不多点点儿蜡烛,能看的见谁还动它呢。你给我好好反思!”
当事人非但没有任何悔过之意,还特别理直气壮。
“你……”那人伸手就要打,结果被姜芷夏一脚狠踹到膝盖,跪了下来。他气急败坏,抽出腰间的匕首……
“不得无礼!”门口的仙皇出声道:“她是我们邀请来的,不准动手动脚,快向人家道歉。”
“听见没,给我道歉!”姜芷夏像得着理似的,拍了拍那人的脸。
那人万般无奈,只得按照仙皇的话去做。
“对不起……行了吧。”
“行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走吧。”她也是很大度,不与他计较太多。
“你倒是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拿开啊!”
她收了手,把匕首还给他,“回去多加练习。你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丢人。”
那人没好气地拿走匕首,冷哼一声,站回到仙皇的旁边。
“姜掌门的身手还是如当年一般啊。”仙皇爽朗地笑道:“若不是身上的灵锁,只怕这三界内没有多少人会是你的对手。”
姜芷夏有些惊讶,她不认识这人,但这人竟知道她的身份。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一些事情。”他伸手指向那排凳子,“姜掌门请坐。”
她看着仙皇,站在原地没有动。
“可是有什么顾虑?怕我使诈?”
她轻蔑一笑……
随即十分诚恳地说道:“没灯,我看不见。”
仙皇:就没个灯而已,装的跟有什么大事似的!!
姜芷夏坐在陈飘飘旁边。仙皇由两名侍女搀扶到莲台上。他一挥手,聚集门口的人陆续走进来。
他们低着头,在黑暗之中,姜芷夏也看不清这些人的长相,但她察觉到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与那莲花台围绕的气息很像。
众人落座后,仙皇命令身后的两名侍女摘掉哭、笑面具。
二人没有任何犹豫,站在烛光前卸掉面具。姜芷夏坐在前排,将她二人的真容看得一清二楚。
带着哭脸面具的侍女没有鼻子,面部中央似有一个深坑。
带着笑脸面具的侍女五官没有损害,只是脸颊的肉有些凹陷。
“碧荷,张开你的嘴,给大家瞧瞧。”
碧荷听到仙皇的话立即张开嘴巴。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只见里面空空荡荡,一颗牙齿也没有,只剩一条舌头与仍在流血的牙床。
仙皇道:“各位不知道她们俩是谁吧?若是在以前,你们想见她们可比登天还难。天界有头有脸的神仙都要给她们三分薄面。她们的事让她们自己说吧。”
碧荷先开了口。因为没有牙,所以说话含含糊糊的,花费很大力气才讲述清楚她的故事。
她原是在天庭中专为天帝、天后献舞的仙娥。因一日在天庭与众姐妹玩耍时玩笑声大了些,被出行的天帝听到,觉得她有失仙家身份。
于是天帝将她打入天牢,又命人把她的牙齿逐个拔掉,还在她的口中施了法,让她的牙齿永远恢复不了,以向众仙警示。
那位叫秀珠的姑娘,是在天后身旁伺候的仙娥,负责每日茶点。因为天后的儿子与她走得近了些,便认为她有攀龙附凤之意,命人剜去了她的鼻子,还将她贬下凡间,永生永世受轮回之苦。
她二人感情真挚,提到难过之处,眼泪控制不住涌了出来,到最后泣不成声被人搀扶下去休息。
接着又一个戴斗笠的人上来,动作麻利地将斗笠和围在脸上的布都摘掉,露出面容。
姜芷夏见他的脸皱成一团,像是被烈火焚烧过。
他指着脸颊,问台下的人:“你们看看我的脸,知道它怎么变成这样的吗?是被人拿着烙铁,一点、一点地烫成这般模样的!烧烙铁的火是三昧真火,水浇不灭,土盖不熄。它附灼在烙铁上,从我的外皮一直烧到我的骨头里。
我被绑在刑柱上惨叫求饶,可他还是没有放过我,直到这张脸被彻底毁掉。
后来,他封了我的法力,把我手脚打断,将我扔在猪圈里与猪为伍。还……”
他说不下去了,缓了半天才继续道:“还带了我妻子来看我。我妻子百般央求他,他才放了我一马,而代价就是她去当他的小妾。
你们知道抢我妻子,毁我面容的是谁吗?就是南方大帝的小儿子!
我凭着一口气告到天帝那里。可谁知天帝说我诬告,抽了我的仙骨,保下那个败类。
这样的天帝,这样的天庭,要它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