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佑寻思这样发展不成样子,大郎得收收心,毕竟是家里长男,二郎呢则要多玩多动,毕竟还是个孩子,瑶姬对此也表示认同。
两人商议一番,便重金向外聘请了六位先生,两位教正课的,负责孩子的启蒙,剩下的四位,一位教棋艺,一位教琴术,一位教骑马,一位教射箭。
过了还不到半月,六位先生不知为何,都强烈要求开一场研讨会。
研讨会自然在府中议事厅举行,杨大郎和杨二郎都不参与,坐在上首的是杨氏夫妇俩,两旁设六个案桌,分别坐着六位先生。
研讨会的核心是:如何应对孩子的偏科现象。
首先起身发言的是教棋艺琴术的两位先生,他们首先说杨蛟是“朽木”,再教也不过那回事了,接着,又大加赞颂杨戬,称其为“天才”,称二人现在已是教无可教。
与之言论恰恰相反的是教骑马射箭的两位先生,说到杨蛟,那是赞不绝口,称他天分了得,再说到杨戬,就吹胡子瞪眼,说他已是不可救药。
到了两位教正课的先生,只提了杨戬,称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不该止步于启蒙学习阶段。
六人表达完自己的观点,纷纷起身长施一礼,请辞了。
杨天佑和瑶姬挽留不住,只能任六位先生去了,后面再请其他先生,也是同样的结果,没办法,到了最后,杨天佑和瑶姬只能亲自下场教了。
杨氏家族虽然隐世,但家族实力不容小觑,杨天佑从小按着世家子弟的标准培养,君子六艺自然也是佼佼者,他来教孩子,倒比重金请来的先生还要强上许多。
杨天佑这里没有问题,瑶姬这里却有很大问题,她一个神仙,不能教法术,那让她教什么?
她翻来覆去的琢磨,最后决定给孩子们讲故事,讲神仙们的故事。
自她来到民间生活,也听过许多神话故事,广为流传的有四个: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
她当时听的不可思议,这和真实历史,差别简直海了去了。
现在,有一个可以纠正下一代错误认知的机会,她还是蛮高兴的。
可惜,两个孩子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杨蛟是个武痴,杨戬是个书蠹,每每听到她要讲故事,两人便纷纷作鸟兽散。
瑶姬满腔热血,顿时凉凉如冰。
幸而有了转机,小半年后,瑶姬再次身怀有孕,十个月后,瑶姬产下一名,因适逢中秋佳节,皓月当空,故取名杨婵。①
杨婵是中秋生的,奇异的是,她从小也展现出对月亮非同一般的喜爱,每至十五月圆之夜,她都会坐在石阶上,托着下巴静静地看月亮,平日风风火火的一个女娃娃,忽然变成淑女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是九年。
转眼间,瑶姬与杨天佑已经成亲十七年了,长子杨蛟今年十六岁,次子杨戬十四岁,杨婵九岁。
这天傍晚,正逢中秋团圆佳节,又是杨婵的生日,瑶姬索性给府里的仆从丫鬟放了个假,他们一家吃罢晚饭,待在庭院里纳凉。
瑶姬和杨天佑手牵手并坐在树下藤椅上,杨蛟和杨戬坐在水边凉亭里,头挨着头正在说什么,杨婵从房里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院子中央的空旷处,静静地仰头看月亮。
瑶姬和杨天佑说了一会儿话,便习惯性的去看孩子,环视一圈,不由笑道:“咱们家这是要三分吗?大郎和二郎是一派,你和我是一派,婵儿自成一派。”
杨天佑也笑了,扬声喊道:“大郎!二郎!婵儿!你们搬把椅子,都坐过来!”
不一会儿,一家人就聚齐了。
杨蛟坐下来,开口问道:“爹,你叫我们过来什么事?”
“是有这么一件事,”杨天佑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好半晌,轻声道:“那什么……还是让你娘跟你们说吧。”
瑶姬闻言,不可置信的瞪了他一眼,杨天佑佯装咳嗽,低头不语。
杨婵好奇心顿起:“娘,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啊!”
瑶姬瞅了瞅活泼可爱的杨婵,又瞅了瞅杨蛟,又瞅了瞅杨戬,心中暗叹,大郎莽是莽了点儿,但身强体壮,肌肉扎实,就连常年走镖的武夫都比不上;二郎比起大郎,虽在武学方面差了点儿,但他长得好,性子沉稳,琴棋书画上的造诣非同凡响,一身大家公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自家的孩子,是哪看哪好。
瑶姬将杨婵揽入怀中,摸了摸她头发,柔声道:“前不久,你们李伯伯请你爹去府上做客,茶余饭后,李伯伯提到他们家的千金李娇儿,娇儿今年满十五,到了及笄之年……”
“啊!”杨婵恍然,惊叫道:“难道说,李伯伯是想把李姐姐嫁给我大哥?”
瑶姬一顿,摇了摇头,为难的看向杨天佑。
依着李家主的意思是嫁给大郎二郎都行,主要两家一向交好,嫁女是为了亲上加亲,可李夫人却在言辞中透漏,李娇儿喜欢的是二郎,也只想嫁给二郎。
二郎和娇儿差一岁,女大男小,且大郎还未娶妻,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可他们家在迁居灌江口时,承过李家的人情,娇儿那丫头,他们也都是看大的,平日里叔叔婶婶,亲亲热热的叫着,实在没办法一口拒绝。
这也是他们两夫妻犹豫了几天,直到现在才说的原因。
杨戬见他娘眼神游离,分明心虚,心里已有了猜测,沉吟道:“李家想要联姻的对象,恐怕不是大哥,而是我吧?”
虽是发问,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瑶姬点了点头,迟疑道:“二郎,你怎么看?”
杨戬淡淡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意见。”
杨蛟忍不住“噗”的一声,把手搭在杨戬肩膀上,苦口婆心的劝道:“二弟,你真该认真想一想,你现在还小,不知道娶一个称自己心意的姑娘有多重要,那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对呀对呀!”
杨婵虽不甚明白,但还是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
做决定之前,就是要认真想一想嘛。
杨戬好笑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对这些外物一向不感兴趣,你喜欢骑马射箭,那是真喜欢,可我平时读书也好,抚琴也罢,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何况,我也虚活了十四载,见过不少女子,美貌有之,聪慧有之,可在我看来,也都那样,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你这性子,我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杨天佑轻轻一叹,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我这两天就过去给李家回话。”
这个话题到此也就结束了。
杨婵有些闲不住,推着瑶姬胳膊,叫道:“娘,你放我下来,我要去看月亮。”
杨蛟调侃道:“三妹,你天天看月亮,还不腻啊!”
“你懂什么?”杨婵扬了扬下巴,表示不屑。
“好啊,你居然敢小瞧你大哥,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卷起袖子,作势要去收拾杨婵。
杨婵忙躲到杨天佑怀里,告状道:“爹,大哥要打我!”
“好了好了,”瑶姬无奈道:“大郎,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别逗她了!”
说着,又饶有兴致道:“你们都坐过来些,我给你们讲月亮的故事。”
杨蛟和杨戬眼皮一跳,刚想走,就被杨天佑喝住了,“今天是中秋节,都不许扫你娘的兴。”
杨蛟和杨戬满心的不情愿,他们对这些从小听到大的神话故事真的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杨婵还小,因为从没听过,反而很有兴趣,催促着:“娘,你快讲,我要听!”
瑶姬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开始点名,“大郎,我先问问你,月亮中都有什么?”
杨蛟不假思索道:“月宫,桂树,玉兔,嫦娥。”
“还有呢?”
杨蛟:“……”
“二郎,你来补充。”
杨戬淡淡道:“还有灵泉。”
“你们的回答全都是零分,”瑶姬不满的摇了摇头,眼里闪过深深的追忆,她轻轻柔柔的,一字一句的说:“你们记好了……”
“月亮中,有浩瀚无垠的星空,星辰点点,茫茫渺渺,像夏日的萤火虫一般,似乎是静态的,又似乎在流动,在九重天上,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闪闪发光……”
“月亮中,还有晶莹剔透的玉桂林,玉桂树每隔三年开一次花,开花时,就是漫天的花雨,花朵是白色的,落在清洌可鉴的灵泉水里,融化成雪,落在冰莹洁净的月宫地面上,融化成雾,落在九重天的点点星辰中,融化成云……
“月亮中,更有清冷缥缈的宫殿,重重宫殿如冰雕,如玉塑,洁白的云雾一丝丝,一缕缕缭绕在宫殿的外围,清风吹过,云雾舞动,整座月宫,遗世而独立……”
杨婵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瑶姬,忍不住道:“月亮里面这么美啊,那一定住着神仙!”
瑶姬思及往事,本有些怀念和感伤,被她这童言稚语打断了,不禁一笑,刮了下她鼻头,道:“对呀,月亮中住着一位名唤嫦娥的仙女,举世无双,漂亮的不得了呢!”
杨婵撑着头,问道:“比娘还漂亮吗?”
瑶姬笑了,“当然要比娘漂亮啦,那可是三界第一大美人。”
“我才不信呢,”杨婵嘟了嘟嘴,道:“我觉得娘才是三界第一大美人,爹,你说对不对?”
杨天佑看着瑶姬,笑道:“你说的对,你娘在爹心中就是三界第一大美人。”
“当着孩子的面,你瞎说什么呢,”瑶姬双颊一红,转而对杨婵道:“婵儿,你还小,见过的也都是咱们灌江口的乡亲,但三界是很大的,灌江口在其中就像河里的一滴水一样渺小,在三界中,有人,有神,有妖……其中长得漂亮的不知凡几,你刚才那话要是说出去,被别人听到了,人家会嘲笑你没见识的。”
“我还是小孩子,要有什么见识,”杨婵嘻嘻一笑,道:“娘,既然你这么确定说嫦娥是三界第一大美人,那你肯定知道她的样子喽,不如画出来,让我们看看她到底有多美。”
话音未落,瑶姬和杨天佑相视一笑。
杨天佑道:“你娘在多年前就画过一副嫦娥的画作,你们去厅内侯着,我去拿。”
说着,起身向书房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杨婵的取名,源于月亮的别称—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