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白只觉得腿疼得不像是自己的,她从没想过台阶的边缘会如此锋利。
旺财跟着上了楼,用身子挡住路,被苏乘风一脚踹下去,“嗷”地一声惨叫。
台阶不高,浑圆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番,又不屑地追上,叼着苏悦白的裤腿不肯放开。
“把狗牵走!”苏乘风难得动怒,比平时更加威严。
两个保姆急忙跑过来抓狗,试了几次都没能将他们分开,最后还是拴上绳子才勉强拉走。
旺财像是知道她要受苦,不断哀鸣着,隔了很远还能听到。
“哐”地一声,房门关上,彻底阻断了外界的声音。
这里是别墅最顶层的阁楼,面朝北,只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窗子。
常年阴暗潮湿,几乎不会照射进阳光,再加上天花板很低,压抑得难受。
这种地方,佣人都嫌弃,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原本是作为储藏室使用,八年前的那次事件之后,就变成了苏悦白的房间。
她的活动范围有限,除了每天一次上厕所可以使用楼下的客房,其余时间都必须待在房间内。
当然这也算不上监禁,只要提前报备,与父亲继母的行程错开,也被允许外出。
房间布置和三年前一样,地面干净整洁,没有落灰,可见有定期打扫。
苏悦白的视线不自觉停留在床下,也不知道那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要是被保姆拿走,之前那么多年的心血可就都白费了。
苏乘风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袖扣,将长袖挽到胳膊肘。
即使在家,他也依然身着正装,不敢完全放松。
苏悦白拘谨地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过来,让我看看。”
苏乘风坐在床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声音温柔到与刚才判若两人。
她听话地挪到床前,小心翼翼确认着哥哥的表情。
“坐。”苏乘风再次开口。
这种淡淡的语气总让人无法心安,温柔的假面后很可能是无尽深渊,她分不出真假。
但多年来的直觉告诉她,刚刚的口无遮拦,绝对已经惹怒了哥哥。
苏悦白自然是不敢坐,但又不能无动于衷,索性膝盖一弯,径直跪下。
下巴被勾起,温热的掌心抚摸着微肿的脸颊。
火热的视线灼得人想要立刻逃跑,身体控制不住轻颤。
苏乘风将一边脸颊揉得绯红,才缓缓开口道:
“我说的是‘坐’,不是‘跪’,旺财都能听得懂。”
“我...我不敢......”苏悦白睫毛微颤,紧张到声音都变得尖细。
苏乘风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纠正,命令道:“手伸出来。”
她猛地睁大眼,惊恐地抬头,余光却溜向一旁,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几秒钟后,视线落在床头书架的塑料尺上。
“在看这个?”苏乘风挑了挑眉,伸手将尺子取下,放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悦白赶忙别过头,不敢与哥哥对视。
这是她绘图用的尺子,原本不应该放在那里,毕竟一套挺贵的,断了也心疼。
估计是当年走得急,忘记收起来了。
没有得到回应,苏乘风咂了下嘴,立起尺子点了点她的肩。
“让你把手伸出来,耳朵有问题?还是单纯不想听我的话?"
“不...不是的!”苏悦白赶忙伸出双手,犹豫了下,才缓缓将掌心摊平。
满手的血泡泛白皱皮,伤口湿润润的,透着鲜红色的肉。
黄色的老茧带着粗糙的纹路,在白光灯的照射下更加清晰,部分被磨得翻了皮,显得凹凸不平。
乍一看,整个手掌就像已经溃烂的腐肉,恶心不堪。
沉重的亚克力透明尺压上绽裂的老皮。
“呜......”她吓得一抖,强忍着才没躲开。
“疼?”
“不...不疼......”冰凉的尺身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她就已经脑补出之后的疼痛了。
苏悦白谨慎地盯着那骨感修长的手,害怕下一秒就会高举落下。
没想到哥哥却将工具放回书架,又从身后掏出一个小药箱。
“也不处理一下伤口,感染了可怎么办?”
说着,他熟练地掏出棉签药酒,悉心涂过每一处伤口。
药酒应该不含酒精,接触伤处也不会疼痛,可见用心。
“谢谢哥哥。”苏悦白仍跪在地上,但心里却踏实了很多。
至少哥哥还知道关心她。
苏乘风轻轻应着,补充道:“伤好以后去做几次手部护理,把死皮都去掉。”
“是。”毕竟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去,哥哥会介意也正常。
“脸也要做,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又黑又糙。”
苏乘风皱着眉,捏住她的下巴端详着,嘴里还不断念叨:
“仔细一看更丑了,我明明叮嘱过不要晒太阳。”
“对...对不起......”苏悦白努力避开审视的目光,心里莫名酸楚。
在那种环境下,哪里有条件去护理皮肤?
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了三年,她也依然是公认的美女。
但和三年前精心呵护的模样比起来,确实逊色了很多。
“明天先去把头发接长,都没个女人样。”
“是......”
苏悦白挣脱束缚低下头,泪水再也撑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被继母骂得再难听她也不会往心里去,可唯独不想让哥哥失望。
苏乘风长呼了口气,也意识到话说重了,轻轻抚上她的肩,柔声道:
“身上没留疤吧?”
苏悦白摇了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问“有没有受伤”,也不是“有没有被虐待”,而是“有没有留疤”。
看来在军事基地发生的一切,哥哥都是知道的。
“妹妹,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苏乘风轻轻道,捧起她的脸颊,用拇指抹平两边的泪痕。
薄唇微张,温柔的语气诉说着冷漠的言语。
“你这三年的记账本让我很不满意,妈妈那边也需要一个交代,就一起罚了吧。”
苏悦白身体一僵,全身像是浸在冰水中,甚至忘记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