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里面吧?”
林敬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虽是疑问,但语气无疑是肯定的。
左右两排门被摆成整齐的半开状,不用挨个查看也很容易找到有人的隔间。
脚步声在空旷的洗手间内回荡着,最终停在紧闭的那扇门前。
“乖乖出来,我又不是坏人。”
冷淡的声线带上回音,听起来异常渗人。
一想到那张恶人脸,就算没有钉子加成,这句话的可信度也极低。
“再不出声,我就进去了。”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苏悦白将身体缩得更紧,几乎忘记呼吸,眼睛紧紧盯着门缝下的那一抹亮光。
林敬远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伸进侧门缝,停顿住。
“我要开门了,不希望我进来就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他将卡片向下一滑,门销便“咔”地一声被打开。
苏悦白紧紧捂住嘴,堵住即将溢出喉咙的尖叫。
颤抖的身体就像抽筋般,完全不受控制。
林敬远握住门把,猛地一拉,将门全部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但马桶盖却是闭合的。
他自然也发现了异常,手指划过洁白的陶瓷,触碰到余温,心下了然。
“奇怪,我明明看到你进来了。”
就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样,他详细查过每一个隔间,均一无所获。
最终在洗手台前停下脚步。
台面上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映出一抹瘦高的人影,他面无表情,视线却始终盯着下方看。
高端酒店的洗手台下往往嵌着隐形储物柜,没有把手,接缝也很细。
林敬远显然也发现了。
他指腹摸过细缝,慢慢向下滑,似乎在寻找开门的机关。
苏悦白听着那细小的摩擦声,心脏剧烈狂跳,肢体却僵硬到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只听到轻轻“啊”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
紧接着漆黑的空间内多了条光线,越开越大,直至完全照亮隔间。
“找到你了。”
林敬远腿很长,即使完全蹲下,在黑暗的柜子中也只能看到他的身体,看不到头。
筋骨分明的手臂伸进柜内摸索着,吓得苏悦白不住往里躲。
她几乎快被吓哭,鼻尖一阵酸涩,唇齿不住打颤。
没有摸到人,他收回手臂,将头放低,企图确认更准确的方位。
但从苏悦白的视角看来,却是一个诡异的人头斜着出现,完全笼罩在阴影中。
微长的刘海耷下,配上修长的身体枝干,颇有恐怖气息。
那颗人头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更利于脑补。
现在的她已经清晰记得林敬远的长相,总觉得那漆黑的眼球在眼眶中转来转去。
皮肤偶尔反光,像是插满了钉子。
突然,脚腕被握住。
她一声尖叫,大脑突然缺氧,断了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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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悦白的脸上也曾经被插满过钉子,可能比林敬远的还要多。
不光是脸上。
胳膊,大腿,胸口,屁股,甚至是更私密的部位,全都经受过穿刺的洗礼。
那是几年前的最后一次任务,任务目标有非常重口的变态嗜好。
那时她尚且青涩,不懂拒绝,为了完成任务一再纵容,导致对方越来越过分。
她在惊吓过度中胡言乱语,什么都招了。
对方得知她的目的,更是变本加厉,将她往死里虐待。
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重度昏迷,惨目忍睹。
全身烂到没有一块好皮,乌黑的皮肤上插了上千根针,密密麻麻,毫无空隙。
她在ICU里住了一个月,中间下发过十几次病危通知书,还好最后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按医生的诊断,她被伤了神经,很可能一辈子瘫痪在床。
哥哥却说:如果真的瘫了,就把她往疗养院一扔,这辈子都只能在阴暗的房间中孤独度过。
她急了,忍着剧痛强迫自己动起来,翻倍完成康复训练,竟然在三个月后奇迹般地站起来了。
后面的恢复断断续续用了一年,这期间哥哥也言出必行,真的没来看过她。
但她听说,因为她的失败,导致苏家不得不花费大量的金钱和人脉,让原本打算吞并的公司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几十亿的损失,还不清的人情债,也难怪哥哥不愿意再来见她。
即使身体痊愈,她也无颜再去面对哥哥。
她脑子一抽,竟然就这样从医院逃了出去。
只是她没想到,哥哥虽然不来看她,却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逃跑的第二天,就在长途车站被擒获。
之后便是一顿毒打,再丢进军事基地,接受没日没夜的艰苦训练。
现在想想,也多亏了这三年的体能训练,她才能恢复到现在这个地步,甚至比受伤前更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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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远去,意识逐渐变得清晰。
苏悦白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衣服似乎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梦到了她一直不敢触碰的回忆。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身体好累,累到无力思考。
“做噩梦了?”
声音从床边传来,她惊恐地回过头,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刚好顺着眼角流下。
“差不多行了吧?我有那么吓人吗?”林敬远无奈道。
他将五指插进发丝,捋了捋还有些潮湿的银发。
苏悦白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白发素颜的模样。
浅色的发丝让眉眼柔和了许多,配上立体五官,就像童话中的王子一样。
“你...把头发染回来了?”她声音有些沙哑,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
林敬远起身接了杯温水递给她,才回答道:“黑色是一次性染料,洗洗就没了。”
苏悦白接过杯子抿了口水,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
“你的头发本来就是白色的?”她好奇问。
“怎么可能。”林敬远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但还是耐心答道:
“算是半白吧,我有很严重的少白头。”
苏悦白“噗嗤”一下笑出声,赶忙捂住嘴,肩膀却依然忍不住一抖一抖。
不知为何,在梦中温习过一遍那恐怖的记忆后,醒过来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逃避,不敢面对。
恐惧日益叠加,在看到林敬远的那一刻才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