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和医生几乎是同时赶来的。
他站在门口就听到房间内噼里啪啦的皮带响,喉结上下滚动,怒气竟然化成了某种奇妙的东西。
那个原本高高在上的黎文宇,现在竟然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哀嚎地求饶着。
旁边站着的男人拎着沾血的皮带,眼中混杂着愤怒与心疼。
他原本只是被派来接悦白妹妹,没想到竟然目睹了一场真正的责罚。
方安眼中的高光瞬间亮了,这才是他一直向往的惩罚,而不单纯是情侣间的小情趣。
风哥实在太有原则感,从来没重责过他,也绝不会无缘由地打骂。
即使他求着要,也只是像调情一样轻轻拍上两下,只留下淡淡的红痕,一夜就消失不见。
他又不敢故意犯错,害怕给对方添麻烦,也害怕看到失望的目光。
在给苏悦白上药的时候,他无数次希望被重责的是自己,希望风哥对他也更严厉一些。
“还不快认错?!”黎文斌不敢当着方家人的面心疼弟弟,又狠狠抽了几下。
林敬远已经疼到叫不出声,每挨一下,身体就一阵抽搐。
他低垂着头,有气无力道:“对...不起...我...错了......”
黎文斌显然并不满意,又是狠狠的一下,“你冲着谁说呢?”
他闷哼一声,知道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只好努力撑起上半身,抬起沉重的头。
嘴角依旧挂着血迹,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已经没有力气完全睁开,喉咙稍微一使劲,就又痒又疼,忍不住咳嗽。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棱角,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对不...唔....对不起...方总,求你...原谅...我......”
林敬远断断续续说着求饶的话,可能和生长环境有关,他从小就知道自尊心不能当饭吃,并不在乎面子。
更何况他现在扮演的是黎文宇,更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方安早就看入了神,思绪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外。
黎文斌看他不说话,赶忙劝说:“方总,我这个弟弟年纪小心气高,不小心得罪了您,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你看能不能网开一面原谅他?”
“啊...好......”方安随口答道,看向黎文斌的眼神飘忽不定,总想往他手里的皮带上瞟。
黎文斌没想到对方那么容易松口,愣了一秒,赶忙按住林敬远的头,“还不快谢谢方总?”
“谢...谢方总......”他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彻底失去意识。
医生本以为只有一个伤者,没想到又多了一个,急得手忙脚乱。
还好方安也会医术,又不希望多逗留,帮苏悦白简单包扎了下就将人接走。
苏悦白一直保持着清醒状态,几次想要冲出去拦住那吓人的风声,却都咬着牙忍下。
她是那么自私,为了自己不受罚,竟然忍心看着无辜的人代为受过。
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脸面再去见林敬远了。
一小时后,她被接回家中。
旺财在院子中激动地打转,似乎是在迎接他们。
父亲和继母都不在家,苏悦白也难得被允许从正门进入。
“妹妹!”苏乘风焦急地从楼上走下来,“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
苏悦白本就被伤痛折磨得虚弱,因为林敬远的事又陷入深深的自责,精神状态萎靡不堪。
方安马上接道:“挺严重的,好几处都破皮流血了。”
苏乘风露出心疼的神色,看她站都站不稳,轻轻将她拦腰抱起。
“累了吧?我带你回房休息。”
苏悦白点了点头,手臂自然地勾上哥哥的脖颈,想让他省些力气。
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艰难开口道:“哥哥...照片......”
“嗯,我都收到了,你做的非常好。”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声音温柔似水。
刚才她不放心林敬远,偷偷溜出来查看情况,却无意看到黎文斌扔在餐桌上的公文包。
听到那一声声惨叫,她本应该去救他,本应该让他少受点苦,却选择了优先窃取公文包里的资料。
为了减少负罪感,她甚至安慰自己和林敬远并没有那么熟。
但林敬远同样跟她不熟,却为了帮她护她,脏了名誉,伤了身体,还差点掐断唯一的亲情。
在他眼中,被敬爱的大哥误会,恐怕比一顿毒打更令人痛苦。
“你是不是觉得黎文斌对你挺好,不忍心搞他?”苏乘风早就看出异样,猜测道。
“公文包的资料里没有财务报表,只是些新项目的概念图。”
不知为何,苏悦白听到这个消息,不但不觉得失落,反而松了口气。
她利用了林敬远的善心,但至少没有伤害他最敬爱的人。
苏乘风看她那副终于卸下负担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幸亏有你将他引走,黎文斌离开的匆忙,电脑忘关了,我们的人才有机会钻空子。”
她条件反射一抖,惊恐地看向哥哥。
“妹妹,任务结束了,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顾安心养伤就好。”
任务结束......意味着她要斩断所有相关人员的关系。
她的痕迹,也会跟着假身份一起,被永久抹消。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对林敬远说一句对不起。
这大概会成为一生的遗憾。
方安就在后面默默跟着,他走得很慢,视线却始终停留在苏乘风身上,从脚底一直看到头发丝。
看到那兄妹间的亲密互动,他嫉妒得要疯了,恨不得替她受伤。
“妹妹,你先睡一会,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苏乘风嘱咐完,就轻轻关上了阁楼的门。
一转身,刚好对上方安那黯幽幽的视线。
他勾起嘴角,捏住对方的下巴,毫不犹豫吻上柔软的唇。
“安安,你真让我惊喜,第一次任务就这么优秀。”
方安红着脸低下头,舌尖偷偷舔过唇上的余温,不死心道:
“我...我没有保护好悦白妹妹,害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命令她接近黎文宇的人是我,和安安没关系。”苏乘风温柔笑着,轻轻揉了揉他凌乱的发丝。
“但是...只有我没受罚...这不公平......”
方安说得过于直白,脸颊就像刚烧开水的壶,不断冒出蒸汽。
苏乘风心下了然,将人揽到怀里,在他耳边低语道:
“我手很黑,还不喜欢用安全词,你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