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重锦站在略远处,看在眼中,心中一阵作呕,别过脸去。
张廷玉其实长得很不差,剑眉星目,清俊文雅,待人更是温柔周到,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度。
所以起初,察觉他有断袍之癖时,他对他也并不厌恶,只是躲着他而已。
没想到后来他会试图下药,所以他才会翻脸,更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用小桃这种手段,这三年来,把程碧玉这个草包玩弄于鼓掌之上,把程家搅合得一团乱,看他爹的神情,不是不恨的,只是暂时没办法对付他而已。
吏部尚书,说是百官之首,可是在京城里,从来不是只论官位的。
那边几人说着话,里头,珠珠洗漱完了,衣服头发全都弄好,盛明麟就把他们请了进来,笑着道一句失礼,一边叫人摆饭,一边就跟珠珠介绍了一下几个人。
团子非常有公主范儿的,跟他们互相见了礼,然后就问:“大意锅锅!小意记记!你们的病病好了吗?”
程重锦连忙带着弟弟上前几步,笑道:“回殿下,好了。”
他略微弯腰,给她看了看手背:“你看,小点点全没了。”
团子认真瞧过,点了点头,又瞧了瞧小胖墩,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认真教育:“你以后可不要介样啦!要小心一减减,不认识的花花不要乱碰,要问过珠珠才行哒!”
小胖墩乖乖点头:“谢谢珠珠姐姐,我记住了。”
团子看了看屋里的人,就跳下椅子,一手拉着小胖墩,一手拉住了程重锦:“肘吧,珠珠带你们去看大脑斧。”
盛明麟一看就知道珠珠在想什么。
她其实并没有招待客人的经验,也完全不觉得徐景曜他们来跟她有关。
于是盛明麟笑道:“珠珠,徐家哥哥他们,不是来找哥哥玩的,他们是想找哥哥和珠珠一起玩的,你看,他们是不是每一家都是两个人?”
团子恍然大悟,这才转回头,用惊讶又新奇的眼神儿,重新看了看客人们。
盛明麟笑道:“而且,马上就要吃早饭了,吃完早饭,才许去看大老虎。”
团子点了点头,撒开了程家兄弟的手,眼儿还看着徐景曜他们,慢慢走回了哥哥身边。
小胖墩低下头,心里很难过。
他只有珠珠姐姐一个朋友,现在,是不是又要没有了。
下头送上饭来,珠珠开始吃早饭,沈凌绝为了抢位置,早饭都没吃,也在陪珠珠吃。
团子一边吃,一边不时抬头,看看几个人,那几个小孩儿,都朝她优雅微笑。
盛明麟看在眼里,心头暗暗发笑。
其实像珠珠这样的小孩儿,是不喜欢陆绥张翀卫鸿这样的小孩儿的。
因为珠珠自己就不是那种从小被严格教养,循规蹈矩的小孩子儿,她并不觉得这样是“好”,所以在她眼中,这叫做“不一样”。
这就好像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肯定不会喜欢一个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上的道学先生一样……一看就不是一路人,一看就不好玩儿,一看就玩不到一起去。
但是呢,假如徐景曜、张廷玉、王凤章是这样的大人,珠珠又未必不喜欢。
因为他们这种,在珠珠眼里属于哥哥\/叔叔\/朋友,而不是玩伴儿,所以规矩一点书卷一点,团子反而会觉得这样才靠谱。
果然,团子一边吃早饭,一边就暗暗挑好了新朋友。
然后她很有礼貌地问盛明麟:“锅锅,你喜欢跟谁玩呀?”
盛明麟笑道:“每一个人我都喜欢,我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行哒!”团子严肃拒绝了:“盛大花花胆只小,不喜欢被很多人看。”
“那好吧,”盛明麟道:“那盛大花花喜欢谁,珠珠就帮牠带过去,让他跟盛大花花玩一会儿,余下的,就跟哥哥一起看好不好?”
团子点头:“好哒!”
于是团子漱了口,跳下凳子,先过去拽了徐景曜,又过去拽了王凤章,然后还叫:“大意锅锅,小意记记!徐锅锅,还有介个锅锅,珠珠带你们去看大脑斧。”
徐景曜\/王凤章:“……”
唯一被挑剩下的“大人”张廷玉:“……”
全都没被挑中的小孩儿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很无语。
徐景曜和王凤章对视了一眼,连连失笑着,被团子拉了出去。
随走着,王凤章还跟团子重新自我介绍:“殿下,我姓王,名翰,字凤章,殿下可以叫我王哥哥或者凤章哥哥,全都可以的。”
没见识的团子头一次听到名和字这种介绍法,她问:“你有两个名只吗?”
王凤章弯着腰,含笑解释:“也可以这么说,名,是一出生就有的,‘字’是长大一点才会有。就好比这位徐哥哥,他还没长大,就没有字;又好比屋子里那位张哥哥,他姓张名平,字廷玉。”
团子恍然点头:“那珠珠有制制吗?”
王凤章迟疑了一下,笑道:“殿下等长大一点也可以起。”
男子取字大多是行冠礼的时候起,又或者拜师的时候起,又或者中举等等有什么大事都可以,但女子不一定取字,若取字,一般是及笄时取,但按着时下风俗,有些出嫁时才会起,所以才会有“待字闺中”这种说法。
但这种不好解释,所以他只能含糊而过。
团子被普及了新知识,立刻投桃报李:“谢谢凤凤锅锅,你的制制很好听哒!”
王凤章笑道:“多谢殿下夸奖。”
屋里,盛明麟笑向张廷玉道:“珠珠儿想法向来古里古怪,张兄不必在意。”
张廷玉急笑道:“不会不会,不过我真的有点懵,我向来是最讨小孩儿喜欢的,这次……”他无奈摊手。
盛明麟笑了一声,道:“走,大家出去看看。”
外头,团子把四个人带到了盛大花花面前,十分骄傲地道:“这就系珠珠的孩只,牠叫盛大花花,牠,嗯,牠还没长大,没有制制。牠超好摸哒,你们可以摸一下。”
小胖墩站在后头,小脸发白,全身发抖。
他去年被程碧玉放狗咬过,很怕狗,也很怕同样的毛茸茸,尤其还是这么大的。
可他又不想失去唯一的小伙伴儿,于是强忍着惊惧,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程重锦不动声色地挡住弟弟:“殿下,我真的可以摸吗?”
“可以呀,摸吧!”团子绕过他,拉小胖墩的手:“小意记记,你快来呀!”
小胖墩低着头,不敢让她看出他害怕,生怕被嫌弃了。
团子一拉他胳膊,他胳膊僵得像木头一样。
团子于是费力踮高脚脚,摸着小胖墩的脑袋哄他:“小意记记,你别怕,你介么小不用怕哒,盛大花花介么大,肚肚也大,牠次小孩次不饱,牠肯定不会次你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