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得正好。你妹妹昨晚着了凉,今儿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这野鸡正好拿来炖汤给她补补身子。”
沈慧说着,伸手就要去夺宋妗初手里的野鸡。
这两日她使唤不动这死丫头,又怕野鸡被其余二房抢走,还是得先下手为强。
可谁知她的手连鸡毛都还没碰到,就被人一把拦了下来。
吴芳芳皱眉看她:“大嫂,这鸡和兔子都是妗初猎回来的,怎么分配该由妗初说了算吧?”
刘翠兰也站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接话,“就是,一个丫头吃一整只鸡,也不怕撑死!”
院儿里的鸡都是拿来下蛋的,轻易不会杀了吃。这野鸡虽说不大,但做熟了端上桌,好歹也能分上几筷子。
她家宝贝儿子可还在长身体呢!
沈慧最听不得别人咒自己小女儿,当即就恶狠狠地瞪她,“老二家的,你怎么说话呢!我家雪莹身子弱,吃点好的补补怎么了?”
刘翠兰睨她,“还补呢?这些年家里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她,也没见好起来。何必再浪费这只鸡。”
“你!”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宋老太太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敲了两下。
“都住口!为了一只野鸡吵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老太太是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人。见她开了口,互不相让的两人这才不情不愿住了嘴。
待看向宋妗初时,宋老太太的神情这才柔和几分,“妗初,东西都是你拿回来的,你自己来做决断。”
宋妗初知道,老太太这是给自己撑腰呢。
她笑吟吟地掂了掂手里的野鸡和野兔,对她道:“好东西自然是要大家一起分的。到时候端上桌,也少不了妹妹那份。”
说着,就将东西递给做饭的吴芳芳,“辛苦三婶了。”
刘翠兰扬眉吐气,“要不说还是妗初明事理呢!”
沈慧眼睁睁看着吴芳芳将鸡和兔子拿走,心里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肉。
她气不过,又不好扑上去明抢。干脆把矛头对准了宋妗初。
“死丫头如今本事倒是不小!既然你这么大方把给妹妹的补品给出去,不如干脆把她这病也治好,也让家里瞧瞧你到底是不是真会医术!”
宋大勇扯了扯她的衣裳,觉得当着另外二房面前这么吼闺女实在有些丢脸。
沈慧却不管这些,还回头瞪了他一眼,“我这都是为了谁?”
宋妗初冷笑,这人还真是满眼只有她那白莲小女儿。
“妹妹这病从小看过多少大夫,哪一个敢拍胸脯说他能治好?左右娘和妹妹都不信我会医术,我可不敢上手给她医治。”
沈慧一听就不干了,当即指着宋妗初的鼻子就开始骂:“你个天杀的,果然是在骗老娘!什么医术,全都是扯淡!”
骂完,她又开始拍着大腿干嚎,“老天爷啊,我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孝女啊!为了躲冥婚扯这么大个谎,这不是非要拉着全家人一起遭难吗!”
光打雷不下雨,嗓门倒是大得惊人。
宋老太太气得又要拿拐杖打她,“你还有脸哭嚎!若不是你心肠歹毒,将我们妗初卖出去,哪会有后面的事?我看你这心,简直偏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几日她被这大媳妇一连气了好几回,连家法都动过了。宋妗初担心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轻拍着她的胸脯顺气。
本来沈慧见到宋老太太的动作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这会儿见居然是宋妗初拦着人,自以为她像以前那样,被自己一骂就成了鹌鹑。
胆子便又大了几分,梗着脖子对宋老太太嚷:“娘,昨日胡家那阵仗你也看到了,那些个家丁手拿长棍,个个都凶神恶煞的。胡老爷走前又放了狠话,说还要再来砸。我这、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没办法个屁!”
宋老太太啐她一口,“这摊子破事儿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看沈慧话里话外都是要把宋妗初给送出去,宋老太太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锐利的目光从软弱没用的大儿子身上扫过,落到躲在堂屋门口的宋雪莹身上。
她冷哼一声。别看她年纪大,可这心里啊,跟明镜似的呢!
“莹丫头,你娘干这些糊涂事可都是为了你。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把你亲姐姐逼上死路吗!”
宋雪莹装可怜扮柔弱那套在宋老太太这儿向来行不通,这会儿又有数双眼睛齐刷刷落到自己身上。
她只好捏着帕子尴尬地笑:“奶,我怎么可能忍心呢。说到底,还是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不然娘也不会因为担心我,一时失了分寸被人骗。”
说罢,她竟真挤出几滴眼泪,抬起手擦了擦。
只可惜眼下留在这儿的都是人精,除了沈慧和默不作声的宋大勇,没一个人信她这番鬼话。
刘翠兰更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就差把晦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偏偏这番话听得沈慧心都要揪起来了,抬手就将她护在身后,反驳道:“这关雪莹什么事?还不是这死丫头命不好,好好一门亲事变成冥婚,现在还叫人闹上门来!”
正吵闹时,虚掩的院门被推开,一道青色人影从外走进来。
“瞧大伯母这话说得。命好的那个体弱多病,就要拿命不好那个去配冥婚,这叫什么道理?”
短短两句话,直接说到宋妗初心坎里去了。
正要看一眼谁这么合她胃口,谁知正好与来人对上视线。
这下不用从原身的记忆里翻,只一眼她便认出这是堂哥宋明成。
这个家除了宋老太太和三婶外,能因为她而眼里盛满心疼担忧的,也就只有这位堂兄了。
但她怎么记得,今日似乎并非学堂放假的日子?
看见宝贝大儿子,刘翠兰赶紧迎上去,一边打量着他的风尘仆仆,嘴里不住念叨:“哎哟,明成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你看看,又瘦了!”
宋明成看着宋妗初目露安慰,又两句话安抚了他娘,最后这才将视线轻飘飘落到宋雪莹身上。
“雪莹妹妹说话也是有趣,若是真心自责,坐在屋里无动于衷算怎么回事?胡家花钱买的,可是你亲姐姐的命,不是你几滴眼泪就能换来的!”
他说起话来毫不留情,语气更像是冷嗤。
“想用卖姐姐的钱来治病,也不知道往后午夜梦回时,会不会感到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