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近日出了一大堆事,宋家的气氛也不大好。
往日吃过了晚饭,不管大的小的,一大家子总会有人三三两两地聊上那么几句。
然而最近几日吃过饭后,大家都是找了借口赶紧回房。
像沈慧和刘翠兰,是打心底里信了那游方道士的话,生怕自家孩子被宋妗初古怪的八字影响。
宋明成被她生拉硬拽,怎么说都不肯听,只能跟着她离开。
年纪小的宋宜阳更不用说。
宋老太太被逼着点头了宋妗初的婚事,心情自然不好,一时又不想看到沈慧那张惹人烦的脸。
吃过饭后,便离席了。
吴芳芳心疼宋妗初,但她自己手上有事要忙,又不想宋琇盈被拉扯进来。
宋妗初乐得清闲。
眼看没人会来找自己,她还惦记着白日里的猜想,干脆思索着出了门。
夏季的太阳落山晚,但这会儿已经是晚饭后好一会儿,天边仅剩落日余晖。
待最后一缕霞光散尽,宋妗初也已经站在了那处略显破旧的小院外。
周围已经逐渐安静下来,这个时候的敲门声便显得很是突兀。
还没敲两下,院门就被拉开了。
看到门外站着的宋妗初,纵使是向来神情冷淡的苏晔轻,此时也显露出惊讶来。
这会儿外头已经天黑,他自然不可能让一个姑娘家站在黑漆漆的外面同他说话。于是将门拉开了些,让人进来。
不管白日在怎么炎热,夜晚的村野间,也总是带着丝丝凉意的。
苏晔轻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便给宋妗初倒了一杯递过去。
看她接过之后,这才疑惑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宋妗初也不与他转弯抹角,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后,便开了口。
“今日你大哥大嫂来我家了。”
说完这么一句话,她留意着苏晔轻的神色。
见对方眉眼间并未露出好奇之色,便知道了这事儿他应该是知晓的。
但苏晔轻这人性子清冷,甚至可以说得上孤傲,就算是为了治伤,应该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来逼人才是。
宋妗初心中仍有疑虑,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给他定罪的。
于是便将苏启文和刘秀儿在宋家说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
苏晔轻微微皱着眉头听完,对上她的双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轻轻摇头,“我并不知情。”
就像刚才说的,这人性子孤傲的很,向来不屑于说谎。
宋妗初便信了他这句话。
她此行前来,除了为了弄清楚苏晔轻是否知情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宋妗初斟酌了一下用词,又重新看向苏晔轻。
“既然是他们自作主张,那这门亲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虽说她确实很想立女户,苏晔轻这身子骨看起来又实在柔弱。但苏晔轻毕竟与她不同,是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人。不管这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总得先问一下别人的意思。
她这话问的实在是有些直白,一时竟将苏晔轻给问住了。
他那所谓的大哥大嫂压根儿没打算把这件事情交给他插手,直到方才快要天黑时,才终于想起来知会他一声。
此事棘手,又是因他而起。苏晔轻原本想的,是明日天亮后,便去找宋妗初商量对策。
没想到她反而先一步过来了。
看着眼前满脸认真,语气也过于直率的小姑娘,莫名的,苏晔轻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空了一拍。
似乎是见他迟疑了一下,宋妗初皱起眉头,又问了一遍。
苏晔轻想了一下,没有急着回答。反而看着宋妗初的神色道:“我瞧你仿佛早有打算,不如先说出来听一听?”
宋妗初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能猜到自己有话要说。
不过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她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知道苏晔轻不授课的时候,很少会出门,于是先将昨日沈慧请道士的事先说了一遍。
她的本意是想让苏晔轻先了解她眼下的处境。谁知说完这件事,正要喝水润润喉咙的时候,苏晔轻却忽然啊了一声。
“看来你那妹妹果真恨你入骨,竟是筹谋了这么久。”
宋妗初方才并未说宋雪莹是装病,因此一听这话,立马便微微睁大双眼看向他。
苏晔轻由着她瞧,整个人很是坦荡。
“一个人就算再厌恶另一个人,也不可能在性命垂危的时候,还计较这些东西。由此可见,她是在装病。既然是装病,自然是有别的目的。”
他接下来的解释与宋妗初先前所猜测的一般无二,听得后者暗暗心惊。
这人分明不在场,只听她的转述,竟也能推测出所有真相。
这样的谨慎的洞察力,简直可怕!
不过苏晔轻说完了推测,却止了话头,只看着宋妗初,显然是在等她后面没说完的话。
宋妗初轻咳了一声,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
“我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我原本想着,若是你也正好需要这门亲事,我们便提前做好协议,各取所需。”
这种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干。
虽说心里一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但眼下真与苏晔轻说出来,莫名有种尴尬的感觉。
契约夫妻?
苏晔轻心里呢喃了一遍,忽然觉得有趣。
再一看面前面露尴尬的宋妗初,一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宋妗初正屏息等着他的答案,却忽然听见一声轻笑。
声音很低,像是一阵再小的风都能将其吹散。
若不是抬眸捕捉到了苏晔轻那轻轻扬起的弧度,她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宋妗初不禁疑惑,“你笑什么?”
莫不是觉得她在开玩笑?
听见她这声疑问,苏晔轻这才发现自己竟不小心笑出了声。
他连忙将唇角敛下,正色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提议很有意思,我想试试。”
这便算是答应了。
宋妗初点点头,与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表面婚姻只是其一,尤其着重强调了自己不会如寻常女子那般,万事从夫,以夫为天。
算是委婉地告诉苏晔轻,她不希望成亲后自己被管束。
听完她的话,苏晔轻脸上神色并未大变,相反露出了然的神色,没有提出异议。
他这么好说话,反倒是叫宋妗初有些过意不去了。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自己提出的条件显然算得上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