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失只是紧紧站在她身边，眼神一直盯着顾容容，警戒着。
顾容容将手伸向巫妲的头颅，一手拨开挡在面前的长发。
手掌虚化，没入巫妲的头颅，一阵直击大脑的寒意，让她浑身一颤。
她睁着眼睛，看向顾容容全黑的眼睛。
眼前渐渐虚无，她跟着顾容容的回忆，来到了二十年前。
……
……
……
二十年前。
夜晚，顾容容入睡时，只以为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直到半夜，她被开门声吵醒。
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看向走进来的父母：“爸，妈，有什么事情吗？”
父母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默默上前，然后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头皮传来疼痛，顾容容尖叫一声：“啊！爸！妈！你们干什么？！”
父母始终没有回答，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向外面，拖到院子里。
往日温柔和蔼的父母，此刻却完全不顾她的惨叫，任由她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皮肤。
她精心呵护的长发被一把把揪下，顾容容不断发出痛呼，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直到到了院子里，父亲松开她的头发，母亲却上来，死死按住了她的脑袋与肩膀。
“妈！放开我！你们怎么了啊？！”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将她按在了地上。
顾容容因疼痛与恐惧，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泪眼朦胧之中，她看见父亲拿起了柴刀。
月光下，他高高举起那把血迹斑斑的刀，对准她的脖子砍下。
“不！爸！不要！”
柴刀落下了。
一刀，
两刀，
三刀……
鲜血四溅，染红了刀刃与身下的土地。
钝拙的刀一两下砍不断顾容容的脖子。
在最开始，她还在不断地惨叫与挣扎，试图唤醒自己的父母。
到了最后，头颅与身体彻底分开，她再也没有了声息。
她被自己最亲的人杀死了。
巫妲看着这一切，感到毛骨悚然。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顾容容胸口处的白衣被溅上了那么多血迹。
为什么她的嗓音如此嘶哑，恐怕就是因此声带被破坏。
她只能看得到顾容容的记忆。
她看见月光下，头颅被黑发包裹，眼睛的瞳孔渐渐扩散，直到眼眶全黑。
眼中残存的泪水化作血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年。
无头的尸体突然动了。
它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找到了被黑发包裹的头颅，然后按回了肩上。
黑发不断生长，直到垂下后能覆盖整个身躯。
全黑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她捡起了地上沾了自己鲜血的柴刀，呆滞地走出门。
街上，站满了许多和她一样的尸体。
他们在村庄中游荡。
直到有一天，顾容容忽然恢复了意识，可是与许多厉鬼一样，有了自己的思维。
她迷茫地回到家中，看到了满地的鲜血，想起了自己被杀的一幕。
她发了疯般地挥刀砍向地面，直到精疲力尽。
她来到外面，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也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她有些不知所措，慢慢挪动着脚步，离开了村庄。
在离开村庄的一刹那，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被窥视的感觉。
她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那窥视感越来越重，一种莫名的恐怖感萦绕着她。
她来到了树林，脚步也越来越迟缓。
直到她来到了树林边缘，她一脚踏出，然后头颅落地。
掉落在地的头颅，全黑的眼睛无限制地睁大，直到眼角裂开，仿佛遭受了莫大的恐惧。
身体跌跌撞撞地后退，捡起头颅，往村庄内跑去。
直到她踏入村庄之后，那种窥视感与恐惧感才消失。
她深刻地意识到了一点。
不能逃跑。
逃跑，会死的。
巫妲看着这一切，明白了是祝千秋为这些厉鬼，划下的范围只到树林为止，而出于莫名的原因，厉鬼一旦出村，就会受到监视。
她看着顾容容一点点恢复理智，然后日复一日，麻木地在村庄里游荡。
她有时候也会抓住某一个厉鬼，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更多的是无法沟通，没有神智的厉鬼。
有可以沟通的，要么不理她，甚至与她打斗在一块，试图吞噬她。
要么就是与她一样不知情。
直到有一次，她抓住了那个纸人，机械地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都会死？”
纸人嬉笑着，回答她：“因为主人突破封印了啊……”
顾容容无法思考那么多，只是愣愣的:“主人，是谁？他杀了我们？……”
“当鬼不好吗？多亏了主人，我才能有生命呢。”纸人对眼前的一幕极为满意。
他拂开顾容容的手，悄然离去。
只留下她一个人呆怔在原地，不断重复：“他杀了我，他杀了我们……他杀了我，他杀了我们……”
渐渐地，她感觉到了一种情绪，名为仇恨。
在这之后，巫妲看着顾容容到处寻找，试图找到祝千秋。
但一直没有结果。
她发现村子里多了许多鬼影，她的理智也随着时间流逝，与同类之间的吞噬，在一点点回归。
她注意到了那些人形蘑菇。
也注意到了，每一次，村庄里多出鬼影之后，蘑菇就会长出一批新的。
那些鬼影很弱，没有神智，甚至无法离开村庄。
一旦离开，便会在窥视之下，灰飞烟灭。
她还注意到，有些鬼影只知道浑浑噩噩地游荡，而有一些，则会站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她来到一个鬼影前，发现对方低着头，看着地面。
地面上，是一个人形蘑菇。
顾容容一刀砍断了蘑菇，那个鬼影便无声无息地消散。
那一刻，她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她去到那些被鬼影团团围住的水边。
由于水带给她的恐惧，她以往都是避而远之的。
但这一次，她选择强忍惧怕，潜入水中。
果不其然，水底，密密麻麻都是那些人形蘑菇。
她试着破坏一些，岸上的鬼影也消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