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侠城。
一个面容阴柔的男子带着一个宫装少女走入城西的一处庭院。
前后的男子原海与的老丞相之子顾鸿,而他身后的少女则是前朝公主姜晓。
庭院内,有小厮小心的合上门,小丝面容清秀面无胡须,让人也很能猜出他特殊的身份。
进了内堂,有不少人候在其中。
见二人前来,众人起身,将手扣在左胸前,弯腰行礼。
众人齐声道:“见过三公主。”
这是前朝海与的礼节,现在改换门庭,已经少有人这样行礼了。
顾鸿心中冷笑,在场的人大多还坐着复国的梦,文无谋略,武无长处。
要不是还能用得到他们,顾鸿早就将这群废物远远踢开。
至于姜晓,顾鸿拿她有大用处。
据说西令在择主之时,原本是直直的飞向姜晓,但后来又在空中停顿,转而认主姜尤。
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随后也被皇帝勒令不许谈论,因此也瞒了下来。
如果他猜的没错,现在能让西令认主的人,也只能是姜晓。
想到姜晓软弱的性格,顾鸿心中一阵鄙夷。不过正因如此,顾鸿才会极力保下她,推她上位。
而同时,姜晓是枚极有用的棋子。
如果他的计划顺利,就能逼着许灵昀打开天门,提前放他去上界大展拳脚。
如果计划失败,姜晓也是他保命的底牌。
至于许灵昀说的上界的种种凶险,顾鸿根本不信。
且就算那样,那又能如何?以他顾鸿的聪明才智,在哪里都能出人头地。
这样想着,顾鸿脸上仍是一片谦卑和煦。
“顾大人,不能再拖下去了。”一个中年男人首个出声。
“你能看看那天,天都破了,前几天又有地动,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些大臣们也知道复国无望,虽然是打着这样的幌子,但根本目的也是想提前去到上界,重新发展势力。
“如今外面人心惶惶,我们大可以引导舆论,制造混乱,趁机逼着那婆娘送我们走。”
“正应如此,况且有公主在,就算暴露,那婆娘也不会拿我们怎样!”
听闻此言,姜晓猛的抬头,又很快将头低了回去。
场中没人注意到她,或许说,是他们不在乎,也看不起她。
姜晓紧咬着下唇,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她的用处,又要干出那些拿百姓当炮灰的事。
她思绪翻腾,胸腔中激荡着愤怒的情绪。
可很快,她又泄下气来。
又能怎么办呢?她虽软弱,但也有公主的气节,向许灵昀检举?她做不到。
但也不能让百姓当替死鬼吧,说起来,他们也曾是海与的百姓。
姜晓盯着脚上的绣鞋,目光逐渐涣散。
耳边的讨论逐渐停止,计划停留在如何洗脑百姓上。
人在危险时求生的本能是最强烈的。
没有危险,那就创造危险。
姜晓握紧的拳头,这些人竟然打算引动海水,淹没周边的渔村!
她心中只觉发寒,他们还算人吗,分明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狼!
而此时,顾鸿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姜晓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又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隔日,浪侠城边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涨潮,伴随而来的还有巨大的风浪。
到最后,竟然形成了个小型海啸。
周围两个渔村都遭了难,当然,情况都还算好的,不知是谁夜晚敲响了锣鼓,吵醒了熟睡中的渔民。
在巨浪来袭时,大部分渔民们都带着家人跑了出去。
海边长大的人基本都会水性,伤者常有,但好在,死亡的人不多。
前不久的地震,再加上微型海啸,自然灾难接踵而至,足够百姓们惶恐不安了。
在流言的有意引导下,一些学子穿着宽大的袍子,一手持着写有“打通两界通道”的旗帜,一手拿着经卷,在闹市街头慷慨激昂的发表着演讲。
他们义愤填膺,认为许灵昀不作为,固执顽劣,要拖着绝灵之地的百姓去死。
依照绝灵之地的现状,有这样的呼声,也是是迟早的事。
“简直胡闹!”新派来沧海城城主站在府邸最高处,目中充满杀气:“竟敢欺到陛下的头上来了!”
这些愚民总是记坏不记好,把那场灵雨带来的好处忘得干干净净,现在一有事都要推在陛下身上。
先不说通往上界的方法是如何得到?就算有那样的方法,那也陛下是的机缘,凭什么要分享给你们?
好像就因为陛下是皇帝,所以要无条件的共享出来一样。
而且连通两界,指不定要付出什么代价,难不成都指望着陛下去承担?!
凭什么?
简直是倒反天罡!
新城主简直要气死了,他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官员升迁考核时也是一大污点。
抓起来,全部抓起来!
很快,闹事的人全部下了大狱。
他却不知,这样的举动更加激化的舆论。
不过三日,有人将万人血书送到府邸前,言辞之犀利就是让文学大家来也会汗颜。
其中更是摘指许灵昀灾难当前,有意广纳后宫,更是说她虚伪无情,一意孤行,罔顾天下百姓姓命。
最后,更是要求她打开通往上界的通道。
这份血书宛如巴掌一般扇在城主脸上,为了将此事压下,他动用了更多兵力,以至于嘈乱中误杀了一个学子。
而他这样的举动也只让反扑更加厉害。
学子们闹得愈发厉害,除了游行示威,更有甚者冲开了府衙,殴打官吏,竟有小吏被活活打死。
这下,浪侠城发生的事再也瞒不住了。
反抗游行像火一样在大禹燎原。
老的少的,强的壮的纷纷加入游行的团队,近百封血书如流水般被送上许灵昀的桌案。
在这场灾难中,有人选择责问皇帝,也有人心中无比清醒。
某个庄户人家中,阿爹正在劝告想要参加游行的儿子:“陛下能有什么办法,要有两全之策,陛下也不会如此,儿啊,别被人蒙蔽了双眼。”
“爹,你糊涂啊,她就是不想让咱活,想拖着咱一起死啊!”
老爹气的胡子都在抖,一巴掌扇在儿子的脸上,边扇边骂:“是谁糊涂,究竟是谁糊涂!?”
“前朝荒民遍地,你看有人管咱没,庄稼地越来越少,粮税越来越高,咱家何时吃过一个饱饭。”
“陛下又帮着肥田,又帮着种地,你不念她的好,反而处处诋毁,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儿子满脸不服:“爹,她这是用小惠收买人心,咱们原本也不是大禹的子民,她就是为收买人心才这样做的!”
老爹被气的心脏疼,左右看看捞起一把锨,提着锨就向着儿子拍去:“老子打死你这个崽种,打死你这个崽种。”
“收买人心?你以为你你能读书习字是谁给的机会?你可别忘,你还在陛下设的善堂内念书!”
“你今天要是真要去游街,不如让老子打死你!”
说罢,他还真下了死手,铁锨邦的一下敲在儿子脑袋上,那少年眼冒金星,心中被羞愧占据,抱着他爹的腿嚎啕大哭:“爹,我错了,我不去了。”
如此的情景在各家上演。
明事理的人很多,但架不住一个从众心理。
在闹市的人越来越多之际,朝廷撤走了夜间巡逻队。
这夜间巡逻队原本是在前不久的地动之后设立的,由御师组成,专门用来监督自然灾害,方便及时提醒、救灾。
有了它们,避免了好几次大大小小的灾害,而现在骤然撤离,百姓们一窝蜂的拥在县衙前,想要讨个说法。
他们心中大抵是不服气的。
然而这次谁也没有妥协,许灵昀扔下了一颗更大的炸弹——她要退位让贤。
辞职了,爱干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