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釜盖的那一刻,参与对赌的十几名将军,全都傻了眼。
原本乌黑的蟹壳,竟然变成了金红色?
揭开蟹壳,肉质金黄,香飘四溢。
香!
如此丑陋的八爪怪物,蒸好后怎会这么香?
“咕咚——”
烧戈竟然猛吞口水,众将有种不好的预感。
众目睽睽之下,姜维连吃两个,满脸陶醉,连连打嗝,意犹未尽。
收好欠条,转身离开,留下众将大眼瞪小眼。
廖化仍不相信刚才的一幕,抓起一只仔细观看。
而且捏着嗓子,稍稍靠到鼻子跟前。
刺鼻的腥味儿,让他的肚子翻江倒海,却强忍着打趣:“闻起来怪香怪香的,你看它两只眼睛,好可爱……”
话没说完,突然一声惨叫。
猛甩在地,冲上去又踩又跺。
“那么大个钳子看不见,活该你被夹。”
伐同轻啐了一口,注意到釜里仍有配好的姜葱蒜,于是加了一瓢水。
放入蒸格,放上鲜活的螃蟹,盖上锅盖。
“伐同将军,我看军师做的时候,好像去掉了肚上甲壳,还用刷子刷了很久呢!”
“哎呀,反正是一块肉,扔了多可惜?”
伐同满不在乎,往釜底加了把柴,抬头看看众将,“要不,咱们也赌一把?如果我把这螃蟹吃掉,每人输我十万铢?”
“切——”
众将转身欲走,却见烧戈捧着一只更大的螃蟹,“诸位将军,如果我把它生吃了,你们每人输我十万铢,如何?”
生吃?
张牙舞爪的丑陋家伙,烧戈竟敢生吃?
众将纷纷来了兴趣,犹豫着要不要赌。
“罗将军……”
黄崇拉拉罗宪,低声说道:“千万别赌,这家伙真敢生吃!”
“哦?”
“不骗你,我亲眼见过:他们的羊肉、骡肉与马肉,全是风干后生吃的。
“江里捕捞的泥鳅、鳝鱼和乌鱼,这家伙也是生吃,说是煮熟后没鲜味。”
“特么的,胡人就是胡人!来蜀中这么多年,竟然还没开化!”
罗宪骂骂咧咧,却见廖化、马岱、高翔和邓芝等人半信半疑,而且不停起哄,似乎很想赌的样子。
这一边,汉军营寨中时而啧啧惊叹,时而哈哈大笑。
百余丈外的城头,满宠却哭丧着脸。
襄阳城已经断粮七日,士卒早就饿得四处抓老鼠,援兵和粮草却遥遥无期。
“父亲!按照大魏的规矩,如果城池被围,如果超过百日没有援兵……”
“嗯?”
满宠一声冷哼,满伟赶紧闭了嘴。
见满宠没打算投降,满伟咬咬牙,继续劝道:“父亲,姜维信中说得没错:曹爽只顾一己私利,置国家大义于不顾,魏国迟早要被他毁掉。
“就算咱们战死在襄阳,你最多就追封太尉,我最多追封一个列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益处?
“汉国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咱又何必苦苦支撑?”
“……”
“父亲!咱坚守城池七个多月,对得起先帝知遇之恩,没有辜负朝廷信任与重托。
“此番城破,并非咱们不战而降,而是外无援兵内无粮草。
“姜维信中说得不错:一将功成万骨枯。
“咱们宁死不降,可以赢得一时名声,却对家族没有半点好处,还会招来满城将士之怨恨。
“况且,姜维在信中说了,咱们可以突出城外寻找援兵,他绝不会拦截追击。”
“唉!”
看看骨瘦如柴的士卒,看看他们期待的眼神,满宠心乱如麻。
正犹豫着要不要投降,突听得一声号角。
抬眼一看,正北方向,竟有一支骑兵整装列阵。
“父……父亲,援兵到了?”
“没错,援兵终于到了!”
满宠深吸口气,猛拍胸脯,“晚节不保,差点就晚节不保啊!”
魏军骑兵来援,姜维早就得到情报,并且早有准备。
出于好奇,跑到汉水岸边仔细观望:“大哥,这就是传说中的虎豹骑?”
远远看去,那支骑兵阵容齐整,威风凛凛,两面“曹”字旗若隐若现。
魏延也不能确定,面色凝重,“如果是曹演或曹羲,那就肯定是虎豹骑。”
虎豹骑!
曹操死后,虎豹骑由谁统领,就连魏延也不知道。
唯一的线索,就是看“领军将军”或者“中领军”由谁担任。
领军将军,本是魏国独有的杂号将军,但曹仁和曹纯,都曾以此职统领虎豹骑。
在姜维已有的情报中,曹纯死后的很多年,领军将军一直由其子曹演担任,但虎豹骑由曹操亲自统领。
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虎豹骑活跃于战场。
曹叡刚刚驾崩之时,领军将军一度交由蒋济担任。
但很快,曹爽假借太后旨意升蒋济为太尉,不仅夺其兵权,还夺其领军将军一职。
所以,此时的魏国,领军将军仍由曹演担任。
而统领宫廷禁军的“中领军”一职,由曹爽的弟弟曹羲担任。
“管他是不是虎豹骑,能杀过汉水再说!”
烧戈的吼声充满不屑,众将都在盯着汉水对岸,并没有太多地在意他。
本来就是嘛,就算是虎豹骑,甚至曹魏的三万骑兵倾巢而来,也休想渡过汉水。
围城之初,姜维把仅有的二百多战船调往襄阳,就是为了截断汉水,断绝任何可能的援兵。
“咔擦——咔擦——”
众将没有在意烧戈,却被奇怪的声音吸引。
扭头一看……我去!
廖化、马岱、邓芝和高翔等人,顿时就哇哇狂吐。
烧戈这家伙,竟然捧着一只硕大的螃蟹,嚼得津津有味。
关键是,这螃蟹不是蒸熟的,而是生的。
肚子的一角,被他连壳带肉咬去一块,几只蟹腿张牙舞爪,两个大钳子还在疯狂挥舞。
“咔擦——”
烧戈再咬下一块,嚼得津津有味。
魏延只感觉嗓子发痒,肚里翻江倒海,厉声令道:“俄何、烧戈、伐同、陵戴!”
“末将在!”
四人上前领令,但烧戈手里仍然抓着螃蟹。
“罢了,罢了,看看再说!”
魏延连连挥手,满脸厌恶,扭头便走。
就这么短短一瞬,魏骑已冲到汉水边。
但他们并未停留,而是往江心射来一阵箭雨,马上就转向东北方向。
正如烧戈所说,襄阳城北只有一座浮桥,就算虎豹骑也不敢轻易通过。
因为,浮桥两边全是汉军战船,强弓硬弩蓄势待发。
浮桥没被拆掉,既是吸引各路魏军增援襄阳,也是给满宠留一条退路。
众将全都明白,魏骑刚才的那次冲锋,其实只是试探。
“两面曹字旗,应该是曹演与曹羲。”魏延并没走远,嘴角闪过一丝蔑笑,“姜将军,你就没流口水?”
“大约三千骑,我也想全部吃掉,可他们没打算进城啊?”
“那么多战船守着,谁敢进城?”烧戈仍没扔掉螃蟹,笑呵呵凑到姜维身旁,“军师,要不要,我带人去探一探?”
“骑兵对骑兵,难免有一场恶战。”姜维摇摇头,“浮边的战船,全部撤走!”
姜维此举,是想把魏骑放入襄阳,再想办法瓮中捉鳖。
魏延并不反对,烧戈却连声阻止,“慢着,慢着!”
嬉皮笑脸,凑到姜维耳边,“军师,你就让我去摸一摸一嘛!咱有连弩有强弓,还有稳固的马鞍与马镫,难道怕了魏国骑兵?”
烧戈不停地请战,赵统、赵广和另几名羌将也在摩拳擦掌。
见魏延默默点头,姜维再也不好拒绝:“既然如此,那就去摸一摸。
“但要注意,对方很可能是虎豹骑,此战以试探虚实为主,各部必须小心谨慎。”
对汉国来说,战马与骑手弥足珍贵。
不明敌情的情况下,姜维只能小心谨慎。
然而,魏延不这么认为。
大手一挥,直接就派出三千骑渡至北岸。
他这不是试探,而是跟对方决一死战。
“魏将军,我也想快点攻克襄阳,我也想马上就回成都休假领赏,可是……”
“姜将军,所有事情都听你的。但这次,一定要听我的!”
瞥瞥城上的魏军守兵,魏延继续冷笑:“满宠始终不肯投降,必是得到援兵将至的消息。
“若我一鼓作气吃掉这支骑兵,满宠没了指望,必会速速献城投降。”
魏延的话很有道理,但姜维还是有疑虑:“襄阳以北地势平坦,双方都无险可守,要么死拼,要么逃跑。
“如果死拼,实力较弱的一方,必会被对方迅速吃掉,我怎能担心?
“魏将军,如果真想速战速决,要不,再派两千过去?”
“不!就三千!”
魏延仍然坚信自己的判断,嘴角仍是蔑笑:“如果我方数量多于魏军,必会把他们吓跑,何以速战速决?”
“可是,那可能是虎豹骑……”
“噗——”
魏延再也忍不住笑,“如果是曹魏的普通骑兵或者匈奴、鲜卑骑兵,我还没把握战胜他们。
“如果真的是虎豹骑,那也是二代甚至三代的虎豹骑,除了几十年前的威名,他们还剩下啥?打过哪场大战?又赢过哪场大战?”
“好像……是这么个理……”
见姜维姜不再反对,魏延更加得意,“虎豹骑,我呸!猫猫骑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