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大汉英雄纪念碑”筹建的那天,或者粮草起运的那天,汉国就正式开启了灭吴之战。
接下来的一个月,张嶷、张翼、廖化、邓芝、马岱、胡济、文钦、周鲂与罗宪等将,陆续领着兵马开赴江夏郡。
没有大张旗鼓地誓师,是不想引起魏吴两国的注意,不想刺激孙权,还想让诸葛恪在合肥多待一会儿。
“我去!孙权那厮,到底是疯了还是老糊涂了?”
翻看细作陆续送回的消息,魏延实在不能理解。
丞相顾雍遭免职,子孙皆被流放;
左将军朱据,因谏言惹怒孙权,被杖责一百并免职;
尚书选曹郎陆胤,下狱拷打并免职;
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因上书劝谏言辞激烈,惹怒孙权被诛全族;
奋威将军张承、扬武将军张休,下狱拷打并免职流放;
尚书仆射屈晃,杖责一百并免去官职;
太子太傅、少府吾粲,被下狱拷打致死;
太子太傅、中书令阚泽,免职;
太子少傅、选曹尚书薛综,免职并下狱,子孙皆被流放;
建武中郎将、右领军胡综,下狱责打,后遭免职;
仅仅有消息送回的,被“二宫之争”卷入的文武,已经多达三十余人。
魏延似乎明白了什么,嘿嘿笑道:“孙和一党损失惨重啊!不过还好,陆逊与诸葛瑾还挺聪明,选择了沉默不语。”
“聪明?”姜维差点笑出声,“他俩如果真的聪明,一开始就该听我劝说。”
“就在上个月,我连送五封信不停劝说,他俩应该是引起警惕了。”
两人正在谈笑,诸葛果亲自送来茶水,顺带着递来一张字条:救得逊与抗,密送江夏。
由于是飞鸽传书,字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让魏延与姜维一头雾水。
原来,陆逊被痛骂并免职后,孙权并没有就此罢休。
每隔两三天,就派宿卫兵或内侍到府上痛骂,希望其“深刻反省”并“痛改前非”。
其实,如果陆逊向孙权认个错,让孙权有个台阶下,马上就能官复原职。
但以陆逊的性格,不可能向孙权认错,更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坚持与原则。
正是他的沉默与“执迷不悟”,让孙权更加恼怒。
同时,孙鲁班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因为他是“太子党”的骨干成员。
在孙鲁班的挑拨之下,孙权终于忍无可忍,命人送来去毒酒与白绫。
考虑到家人与宗族的安全,陆逊没有选择,并且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正当他要喝下毒酒,府里的家仆突然动了。
他们并不是普通家仆,而是姜维派来的死士,两年前就潜伏在陆逊府上。
十几名传旨内侍与宿卫兵被杀死后,陆逊还一脸懵。
不过,马上就被敲晕装入麻袋,趁着夜色送往江上。
他十五岁的儿子陆抗,也被敲晕了装入麻袋,一并送往江中货船上。
“其妻孙茹还不知情,她两天前率货船从永安出发,可速速通知关将军在下雉水域拦截。”
诸葛果柔声提醒,替两人倒满茶水,然后轻声离开。
魏延稍加思索,又在担忧诸葛瑾。
“诸葛瑾不会有危险,暂时不必担心。”姜维端起茶碗,满脸自信,缓缓解释道:
“孙权敢动陆逊,是因为在孙权看来,诸葛恪之才远在陆逊之上。
“他正在攻打合肥,孙权为了让他安心,就不会动诸葛瑾。”
“可是,你不是说,诸葛恪此战必败么?以孙权的性格,还是让人担心啊!”
“呵!如果孙权动了诸葛瑾或者诸葛恪,谁还能替他镇守江山?全琮?吕岱?吕据还是朱然?”
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支持孙和的文武,基本被孙权清理干净了,他的耳根也清静了。
而支持孙霸的臣子,因为有孙鲁班“暗中保护”与“统一指挥”,并没遭到孙权的清理。
这部分文武,基本以全琮和步骘为核心,他们领兵为将勉强还行,可要做为一军主帅,确实有点勉强了。
这么一比较,诸葛瑾与诸葛恪就鹤立鸡群了。
特别是诸葛恪的“东兴大捷”,应该是赤壁之战后魏国遭受的最大惨败。
若能一举攻占合肥,“上大将军”之职非他莫属。
二十万攻打两千,破城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是举手之劳。
诸葛恪迟迟没有破城,大概,可能,或许,应该是“围点打援”,吸引更多魏兵来援吧。
反正,孙权是这么想。
由于救下了陆逊,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招降,姜维激动得整晚睡不着觉。
次日一大早,就急着动身去往江夏。
既为了第一时间招降陆逊,也为即将开始的灭吴之战做准备。
诸葛果也希望姜维提个“灭国”大功,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再过三五天,张菖蒲与钟会该到成都了,要不要再等等?”
姜维知道诸葛果的心思,也注意到杨兰、柳沅与儿女们的不舍。
然而,灭吴之战是改变“剖肚取胆”的决定性战役,姜维不敢有半点松懈。
若是喜提“灭国”大功,就能极大提高自己在汉国的地位,还能更好荫妻蔽子。
男儿志在四方,而且自己还算年轻,与家人分开一段时间,其实也没什么。
咬咬牙,挤出一丝笑容:“钟会自诩才能出众,只需适当打击他,招降就非常容易了。
“他母亲张菖蒲,在钟家没什么地位,只需给她适当的尊重与好处,必会帮忙劝说。
“果儿,这还是你的主意呢,到时候只能拜托你了!”
“也对,灭吴大事更加要紧,这些小事不用夫君分心。但至少,要把他们一起带上吧?”
诸葛果口中的“他们”,正是姜维的“记名”弟子,诸葛瞻、诸葛攀、张遵和李球。
其中,年纪最大的张遵,这会儿已是十六岁,若是站直了比姜维还高。
年纪最小的诸葛瞻与李球,这会儿也有十四岁年纪。
七年,七年!
时间过得真快,诸葛亮星落五丈原至今,已经七年了!
“嗯,是该带上他们!”
得到姜维的允许,几人瞬间大喜,争先恐后挤上马车。
注意到诸葛果欲言又止,姜维赶紧出言安慰。
可诸葛果的话,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蔓姝与张遵的事儿,张绍提过好几次。
“妾身跟姐姐商议之后,都觉得蔓姝还小,希望能再等等。
“只是,可能,张绍误以为咱们看不起张家,一直在为这事生气。”
我去!
难怪没见张绍过来串门儿,原来一直在生闷气。
这会儿是延熙四年(公元241年)六月,姜蔓姝看起来亭亭玉立,但她只有十四岁,而且是虚岁。
在这个时代,女子虚岁十三四就嫁人,很正常,很普遍。
可在诸葛果和杨兰心里,一直把蔓姝当成小孩子,张绍突然提起此事,让两人很难接受。
担心姜维同意此事,于是小心地瞒着。
考虑到姜维会离开很久,迫不得已之下,终于说起此事。
其实,张绍知道杨兰是妾,知道姜蔓姝不是嫡女。
同时也知道,姜维跟关索一样,刻意模糊了妻妾与嫡庶之别,对所有儿女基本是一视同仁。
而张遵,是张苞将军唯一的儿子,张绍让他迎娶姜蔓姝,也算看得起姜家了。
这门亲事,姜维举双手赞成。
但还是跟诸葛果与杨兰一样,觉得蔓姝还是个孩子。
“果儿,如果你跟兰兰不反对,可否像费祎那样,先跟张绍把婚事定下?”
“嗯,还是夫君想得周到。”
诸葛果和杨兰全都同意,这事基本定下了。
可是,张遵突然掀开帘子,一脸哭相:“师傅,师娘,此事万万不可啊!”
“放屁!”
姜维毕竟是他正式的师傅,劈头盖脸就骂了回去,“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啥时轮到你说话了?
“将来,要是敢欺负我家蔓姝,就算当着张绍的面,我也要敲断你的腿!”
一番怒斥,吓得张遵赶紧缩回脑袋。
可是,马上又把帘子掀开:“师傅,师娘,其实弟子很喜欢蔓姝,做梦也想娶她。
“主要是……这个……哎呀,你们都不知道,太子也喜欢蔓姝呢!”
张遵的话,震得几人一愣一愣。
见几人都有怀疑,张遵继续说道:“太子跟费歆的婚期,本来是在今年三月。
“就因为太子喜欢蔓姝,说什么也不肯迎娶费歆,跟陛下与皇后吵了好几架。
“陛下与皇后,没法跟费尚书交代,这才以游玩之名躲到云梦泽去了。”
我去,竟然有这种事?
张遵跟刘璿多有往来,而且说得有模有样,这事应该不假。
记得,刘璿前几次来将军府,要么目光闪烁,要么面红耳赤,当时姜维并没多想。
现在看来,必是因为这件事。
我就说呢,张绍应该知道“定婚”的规矩,不可能因诸葛果没有回话,就生闷气不来串门。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知道了刘璿喜欢蔓姝,被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本来就是嘛,如果他处理不好,既有可能得罪费祎,也有可能得罪姜维,还可能让刘璿与皇后不高兴。
而姜维,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游刃有余,招降敌将也信心满满,可遇上这种事也要为难。
姜家有三个女儿,但只有蔓姝到了婚嫁年纪,如果处理不好,要么得罪太子,要么得罪费祎,也可能得罪张绍。
“果儿,兰兰,你们有什么意见?”
问起此事,诸葛果和杨兰也没主意,全都沉默不语。
“哎呀,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一直没说话的柳沅,竟然咯咯直笑,“既然遵儿识得大体,既然太子喜欢蔓姝,又跟费歆有婚约,那就两个一起娶呗!”
“不,不,不,沅沅,你想得太简单了。”
姜维一直模糊甚至回避“妻”与“妾”的问题,这会儿也是一样:
“蔓姝、静姝与慧姝,都是姜家亲生女儿,她们都是嫡女,绝不可能给人做妾,就算太子也不行!”
这话一出,杨兰感动得眼泪汪汪,紧拉着诸葛果的手:“姐姐,夫君说得对,咱家蔓姝不能给人做妾。要不,还是跟张绍聊聊,赶紧把婚期定下?”
“这样本来不错,可是……”
诸葛果犹豫不决,就连说话也吞吞吐吐,“如果按遵儿的说法,太子很可能退掉跟费歆的婚事,如果这样,咱家蔓姝就不是妾。”
“姐!这样不好!”
杨兰摇摇诸葛果的胳膊,“如果任由太子胡来,咱家既要得罪费尚书,又要得罪张绍书。
“依我看啊,咱就该当机立断,马上跟张尚书把婚事定下。只要断了太子念想,他就不会退掉费歆,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杨兰的话很有道理,但这样做,很可能得罪太子。
在诸葛果看来,张绍基本放弃了这桩婚事,也就不存在得罪他,所以她选择得罪费祎。
其实,两人的选择没有对错,都在为蔓姝的家庭地位与幸福的考虑,只是出发点不同。
于是,两人把目光移向姜维,等他拿主意。
唉!
这种事情处理起来,比打仗困难得多!
要不,跟张绍学一学,先躲起来再说?
“果儿,兰兰,咱家是嫁女儿呢,怎能比男方还着急呢?再说了,咱家蔓姝还小……”
姜维呵呵笑着,正想把此事拖一拖,却见一辆马车飞速驶来。
特么的,那辆车是两匹马!而且是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