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青囊谷的医仙
“咱们也算认识了,我提个意见哦,不准再叫我阁下了,也不要再自称在下了好不好?”马克对莫小涵说道,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广成府邸。
莫小涵趁着兴奋劲儿,满嘴答应。
马克心里倒也觉得颇为有趣,来了昊苍几次,除了白柒柒之外,结识的基本都是师辈兄长,难得认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不过如果这丫头真的跟自己回凡人界的话,要照顾好她也许会有点麻烦。至于如何过界口,大不了再找公输二哥要个破解版的三界印,想来不会太难。
两个人驾着飞辇直接飞离了昆仑,一路上互相说笑,倒也开始熟络起来。不多时,飞辇在一个青山翠谷处降落了下来。
这便是青囊谷了,刚到谷口,就是一股扑鼻的异香迎面而来,闻上去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马克觉得浑身就像被一股清流冲洗了一遍,毛孔舒张,精神无比愉悦舒畅。
莫小涵一把拉住马克的手,蹦蹦跳跳地进入了青囊谷。
岱舆的三界六合塔大气磅礴,昆仑的玉虚宫雄伟壮观,瑶池诸岛精致典雅,这里却是一种返璞归真的田园气息,屋舍都是按着谷内的地势起伏而建,多以奇木异石搭筑,缀以奇花异草作饰,伴着奇兽异禽徘徊,有着奇人异士来往。
马克心里暗赞此处胜境,一路东张西望,跟着莫小涵来到了一处木屋前。
“师父师父,我回来了。”莫小涵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回来便回来,何须大呼小叫,药材都购买齐整了么?”屋内一人说道。
“都买了都买了。”
“这位是?”里屋走出一个老者,模样清癯,鹤发童颜,留着长长的花白胡须,穿一身鸦青色长衫。
“禀告仙长,在下马克,是莫小涵新认识的朋友。”马克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老者应该就是青囊谷主,教科书上出现过的一代传奇神医,麻醉药的鼻祖,外科手术的老祖宗,健身操的缔造者,给蜀国的汉寿亭侯二爷关云长刮过骨,给吴国的名将周泰周幼平疗过伤,给魏国的曹操曹孟德送过人头的华佗老先生。
一路上莫小涵可没少提起。
“这是我师父华佗,这是我的新朋友马克,广成大仙是他大师父,赤精大仙是他二师父,太乙大仙是他三师父,黄龙大仙是他四师父。”莫小涵汇报起来比马克自报家门要详细得多,起劲得多。
“原来如此,怪不得。”华佗抬头看了一眼马克。
“仙长看出什么了?”马克有点好奇。
“没什么,就是你的根骨非人非仙,应该是上古血脉吧?怪哉,此类血脉三界早已匿迹,没想到又出现了。”华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怪不得那几个老神仙看中你,要你当徒弟,原因就是这个吧?”
这……到底是神医中的传奇,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的底细啊。马克暗暗佩服不已。
“谷主慧眼。”马克抱拳道。
“谷主?什么谷主?青囊谷何来谷主?”华佗一瞪眼。
“啊?原来仙长并不是青囊谷的谷主,那是我想错了。”
马克有点不好意思,擅自揣测华佗是青囊谷谷主,原来错了。
“青囊谷一道一医,两个三界散人罢了,在凡人界之时,我二人尚无利欲熏心,到了昊苍界,难道还会在意这谷主虚名?”
“哦,原来谷中有两位仙长,请问另一位是?”
“青囊经是谁所作,另一个便是谁了。”
“哦,原来如此,竟是黄石公。”马克闻言恍然,马百科不是白叫的。
《青囊经》本是一本风水奇书,作者正是授予汉初名臣张良《太公兵法》的圯上老人黄石公,从这个角度来看,黄石公可以说是影响到当时天下格局的名士。圯桥三进履的故事马克自然是耳熟能详,这个山谷以青囊命名,黄石公在此驻锡也是顺理成章。
“你想见这老小子?”华佗瞥了马克一眼。
“不敢冒昧,这次仓促,下次有机会再前去拜谒不迟。”马克说道,有点尴尬。
“仓促?何事仓促?”
“师父,是这样的,马大哥来自凡人界,他的一个伙伴中了罡水之毒,此次前来昊苍是想寻觅解药,可是他的师父们都不在昆仑域,正好路上偶遇到我,是以我就把他拖到青囊谷来啦。”莫小涵口齿伶俐,嗓音清脆地说道。
“哦,此事不难,丫头你便帮去他配个解药便是。”华佗淡然说道。
一人中毒,一帮人围着焦头烂额,到了这里,却是轻描淡写随口一句话。不得不说,神仙就是神仙啊。
“可是师父,光配置解药解毒,不用锁魂定魄针的话,恐怕那人的毕生修为就回不来了啊。师父啊,解毒不彻底,传出去坏的可是青囊谷的名声啊。”莫小涵眨巴着眼睛说道。
“名声?你就问问罡水之毒还有谁能解?性命重要还是修为重要?”华佗瞪了莫小涵一眼。
“医者仁心嘛,能彻底治好当然是最好的咯。”
“我去不了凡人界,你把中毒之人带来青囊谷,我给他施针便是。”华佗白了莫小涵一眼。
“带不来,人家还未登仙,没有仙籍,来不了昊苍。”
“你想做甚?”华佗狐疑地看了莫小涵一眼。
“师父你懂的。”莫小涵狡黠地坏笑。
“顽皮,你先去配药再说,马克你留下,我有话说。”华佗说道。
莫小涵答应一声,欢快地跑出屋去。
华佗看着莫小涵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方才广成大仙的分身已经来过青囊谷,也跟我说了一下你的事情。老儿也已答应让小丫头跟你回凡人界。”
“我不问世事已久,只是潜心医道,但是眼下昊苍界将有乱事发生,青囊谷不见得能置身事外,所以让丫头跟你前去也好。只是不知凡人界现在世态如何,这丫头年纪尚幼,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啊,原来仙长已经知道了,大师父的分身来过了啊?华仙长请放心,凡人界目前还算比较正常,虽然九黎势力在三界活动,对凡人界也是有不少涉及,世界各处也有战事发生,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小涵前去凡人界,我一定可以保护她周全。”
“嗯,罡水之毒不属于三界,无物可解,唯有煞焱蕤可以克制,而此草只产在青囊谷。但是即便用煞焱蕤为引,配出的解药也是无法彻底解除罡水之毒,正如刚才所说,可保中毒者性命无忧,但是还是会修为尽失。三界之中只有两个法子可以彻除此毒,一是我的锁魂定魄针,另一个法子则和你有关。”
“啊?和我有关?仙长说的是我的二师父赤精子吗?用他配的丹药解毒?”
“赤精大仙炼制的丹药固然三界无双,但要克制罡水之毒,就非要有青囊谷的煞焱蕤不可,但即使以丹克毒,也是无法彻底解除的。我说的另一个法子并不是你二师父的炼丹之术,而是你三师父的太乙神针,可是你三师父远在赤邦域驻守九黎大阵,更是无法亲手施针了。”
“说起来,我到现在还没和三师父见过面呢,师父的恩惠倒是得了不少。原来这太乙神针是三师父的绝艺啊,不过也是,罡水之毒去掉人的三魂七魄,而收魂敛魄却是我三师父的拿手好戏啊。”马克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哪吒也好,白柒柒也好,那都是太乙真人用魂魄注入莲花所产生的人儿啊。
“正是,你三师父也没机会把这太乙神针传给你,等你有空学会,就足以笑傲三界了。”
“我哪里有这种天赋?不是还有您老人家和小涵一老一小两位医仙嘛?”马克随手一顶高帽子飞向华佗。
“你也别菲薄自己,你那四位师父如此神通,看中的徒弟会是一般之人?说起来,小涵这丫头医道天赋极佳,锁魂定魄针也已有我的七八分火候,解罡水之毒毫无问题,这点你大可放心。”
“就是她天性顽皮,老是想着到处玩耍,我向来放心不下,这次若不是你师父前来打招呼,老儿亦不会任她前去。当然,若是留在青囊谷,也不一定就是周全之策,所以,老儿思虑再三,这次就让她跟着你去吧。”华佗有些怅然地说道。
马克看着华佗,微微点头。医仙醉心医道,不问世事,在青囊谷有莫小涵这么个活泼的小丫头在前在后,才不会那么孤独,莫小涵一离开,老头子肯定会有失落。
不过正如华佗所言,一旦昊苍大乱,引起的波动肯定会蔓延到青囊谷,作为医仙圣手,兴许也会被征用到大军之中。
三界之中,无论哪里发生战争,战火都是一样无情。相比之下,莫小涵跟着自己去凡人界,兴许安全指数还会高一些。
两人聊谈片刻,马克说了些凡人界的现状,华佗闻听之下,也稍觉放心。
医仙老头子话不多,有事说事,没事绝不闲扯,而且性格有点迂,不是很合马克脾胃。借着老头子捣鼓药材的时候,马克找了个借口,跟华佗暂辞了一下,遁出木屋,在青囊谷内散起步来。
谷内极是深邃,茂林遍布,少有人烟,偶有经过的行者,都是采药人的打扮,荷锄背篓,古风盎然。马克闻着这里异常浓郁的花草香气,不由身心俱是舒爽万分。最近一段日子一直在争斗中度过,此种宁静景象却似是久违了。
沿着林间小径,渐渐走到了山谷深处。谷口尚有一些屋舍,想必是一些药仙留下的驻足之处,到了里面,就几乎是一片密林了。
忽然林中传来一声娇叱,马克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莫小涵。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全身戒备,目不转睛盯着一处。
而莫小涵目光所及之处,竟然停着一条金色的蜥蜴,身体不过一尺,头上长着一枚鲜红色的尖角。那金蜥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盯着莫小涵,双方一动不动,就这么僵持着。
马克内心好奇,悄悄走近,想看看这一人一蜥之间究竟想干什么。
“别过来,我要抓住它。”莫小涵发现了马克,出声阻止道。
“抓住它干嘛?我能帮你吗?”
“不用,我马上就能抓住它了。”莫小涵说着,手里竹竿渐渐伸向了金蜥。
马克闻言停住了脚步,满眼诧异地看着莫小涵。只见那细竹竿顶端还垂着一根细丝,丝线上还缚着一只不断扭动的不知名橙色小蛙。
马克不由失笑,原来这莫小涵竟然在这里用蛙作饵,打算钓蜥蜴玩儿。
那蜥蜴极为警惕,看着逐渐探近的橙色小蛙,就是不进攻捕食,反而是看着莫小涵,背后的鬣刺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忽然那金蜥嘴一张,竟然喷出一口烈火,顿时将那小蛙燎成了焦炭,便是绑缚着小蛙的丝线,也烧断了。火势不减,沿着竹竿一路向着莫小涵烧了过去。
“啊呀,小畜生,看我一招拨云见日。”
莫小涵大叫一声,右手抛开竹竿,左手撒出一把青色粉末,粉末所到之处,火焰竟然立时熄灭,就像干粉灭火器一样好使。
那金蜥对这青色粉末似乎颇为忌惮,身体扭来扭去,快如闪电,不敢让粉末有半点沾身。
莫小涵得势不饶人,严格来说是不饶蜥蜴。双手接连不断抛洒着青粉,口中还不断呼喝:“喷云吐雾!云山雾罩!天女散花!……”配合着手舞足蹈的节奏,竟然和不断喷火的金蜥缠斗在了一起。
马克见状不由失笑,这莫小涵当真中二得可以,打架的时候竟然还不断说出自己招数来,这些莫名其妙的名堂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
可能真的是仙侠小说看多了,出大招前先说招名,这个小说里惯常用到的写作手法是马克一直无力吐槽的桥段之一,真实干架哪有什么功夫给你拗造型报招名?哦,接我一招降龙十八掌之亢龙有悔,这段话说完,早被抽了十几个耳光了。
但是偏偏无数小说还真就喜欢这么写。
刚才还安静对峙的局面一下子变得动感十足。那蜥蜴体型不大,但是极为灵活,而且进攻方式也颇为多变。除了口中喷火,长尾还不断抽击,尾端有几根尖锐的棘刺,被抽中的话想必滋味不太好受。
莫小涵虽然有克制火焰的青色粉末,但是身体却不如金蜥灵活。而金蜥虽然来去如电,进攻迅捷,但是畏惧莫小涵的青粉,也不敢过于逼近。两者互相忌惮,打得有来有往。
那金蜥在地上后腿用力一点,整个身体窜起,就像一支金色的利箭射向了莫小涵。莫小涵见状也不慌忙,侧身闪过。金蜥扑空,身体在半空中一扭,尾巴狠狠抽向了莫小涵的脸。
莫小涵这次却不避让,而是疾速伸出手去,凌空一把抓住了金蜥的尾巴。马克这才看清,她的手上还戴着一副银色的手套,薄如蝉翼,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似乎不怕金蜥尾端尖锐的棘刺。
“抓住啦。”莫小涵一蹦三尺高,开心地叫道。
人还没落地,只见那金蜥在莫小涵手里扭了几下,竟然将尾巴断脱,化作一道金光,窜进草丛里不见了。
跳起来的时候兴高采烈,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垂头丧气,莫小涵完成了一次空中变脸。手里拿着一截金色的蜥尾,小嘴一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马克看可怜巴巴的莫小涵,连忙安慰道:“别哭别哭,这小家伙很重要吗?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找到它。”
“它叫赤金兕蜥,非常罕见,你也看见了,会喷火的小怪兽。还有啊,它的口水叫做玉涎晶,晾干后凝结成珠子,可祛天下几乎所有奇毒。”莫小涵撅着嘴说道。
“那可真是很重要了,能解罡水的毒吗?”
“那倒不能,罡水不是三界之物,可是罡水的解药里放一些这个玉涎晶,解毒效果更好。”
“这,更得抓住它了。”马克摸了摸莫小涵的脑袋。
“早逃没影了。”莫小涵一瘪嘴。
马克闻言笑笑,顺着赤金兕蜥逃走的方向举手搭起了转轮眼。
“你真幼稚,这是在干嘛?”莫小涵不解问道。
马克无语,知道自己这转轮眼的手势又一次被鄙视了,只得装傻不答。转轮眼一路看去,一切细微之处皆是洞察无余。果然,发现远处一簇茂草之中的一块大石头后面,那只赤金兕蜥正在缩头缩脑地窥视己方二人。
“嘘,我发现它了,它没逃远,是不是这里有啥东西吸引它啊?”马克问道。
“它大概想抢回它的尾巴。”莫小涵摆弄着手里的金色蜥尾。
“你看好哦,我来捉住它。”马克心里有了合计。
只见马克背后忽然银光闪动,万羽刀甲飞出,在空中无数银羽飞舞,聚拢在一起,编成了一个银色的箩筐,还有多出来的一些羽刃则组成了一个盖子。
“咦,这么耍赖的吗?”莫小涵又是惊奇又觉得好玩,看来学医的小神仙见识也不是很广。
马克五行镯戒的木系土系宝石忽然同时发力,那赤金兕蜥身下的一大片泥土连带花草石头一起离地飞起,托着那金蜥同时飞向了空中。
那赤金兕蜥陡然受到了惊吓,身形如电,一下子窜离了那片飞起来的泥土。却不料半空中的万羽刀甲捕兽大箩筐早已等候着,凭空对着那条小金蜥一下兜头罩住,然后银羽盖子快速合上,关得严严实实。
大箩筐飞回到二人面前停下,只觉得里面不断发出声响,看来是赤金兕蜥不断想突出包围,冲撞个不休,银羽的缝隙里还不时冒出火焰,这小家伙发急起来倒也凶悍。
“看,我给你抓住它了,现在怎么办?”马克笑道。
“来来来,我有醍葫。”
“啥?醍醐灌顶的醍醐吗?”
“醍醐灌顶的醍,葫芦的葫。”说着,莫小涵从身边的药草筐里真的取出了一个碧油油的大葫芦来,通体晶莹温润,极是好看。
“这个绿葫芦是啥玩意儿?”马克问道。
“我师父好酒,就炼制了这个醍葫,只要将清水灌进葫芦,只需半刻时间,就会变成美酒。这葫芦平时是用来酿制药膏的宝贝,可是他老人家一直用来制酒,不务正业。”
“哈哈哈哈,你师父看上去老实巴交,没想到还是个妙人。只是这葫芦还能装这小家伙?”马克笑道。
华佗爱喝酒倒是没想到,跟欧冶子大哥却是很搭,不过欧冶子豪爽,这个华佗有点闷。
“它只要进了醍葫,立即就会醉倒,你看着吧。来,我用葫芦嘴对准,你把你那个银箩筐打开一个口子。”莫小涵说着举起醍葫,拔开塞子,顶住了万羽大箩筐的一侧。
马克依言,将葫芦处的银羽移开了两片,露出一个口子来。只见一道金光,那赤金兕蜥见到有了出口,二话不说“嗖”一下便窜了出来,不偏不倚冲进了葫芦之中。
甫一入内,立即声息全无,安安静静。
“这,这么快就醉倒了?”
“哈哈哈,小家伙,本姑娘还治不了你?”莫小涵摇晃着葫芦,心里得意。
“你别晃它,已经晕了啊。”
“没事,这醍葫里大有空间,就像你的乾坤袋一样,它在里面睡上几年都没事。”
“睡着有啥好玩?”
“回去就驯服它,带在身边玩儿。”莫小涵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