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五)鼎山轶闻
这帮人多喜欢捣蛋啊,除了凌云子还相对比较沉稳一些。
行尸没了赶尸人咒术的驱使,完全就是摆设,毫无气息地站在那里。
“哇,这么多啊,谁借我一把锤子,我的锥子不好使啊。”陈千变走进山洞就叫唤道。
好像聂音的短剑,美香的短刀,陈千变的破黎锥,都不是大肆搞破坏的趁手工具,相比之下,凌云子的阔剑和莫小涵的舍离大剑就好用得多。
“千变,我们比赛,谁砍得多,输的人倒洗脚水。”莫小涵说着取出了舍离剑。
“小仙女你饶了我吧,你看看你的剑多大,杀通街都没问题,我就几根尖锥,怎么能和你比?”
说着,一抬手,两根尖锥从手腕处激射而出,一下子便穿过了几具行尸的脑袋。
那几具行尸砰然倒地。
“啊呀,你敢耍赖?”莫小涵大叫一声,举起大剑就冲进了行尸堆里,便开始嘁哩咔嚓一顿砍,一眨眼便砍断了五六具行尸。
山洞里簇拥着五六百具这样的行尸,就这么站着不动任砍,也得花上一段时间。
“啊,等等我。”阿渔急得大叫,长爪伸出一挥,身边一具尸体便断成了好几截,散落在地。
聂音和美香也没闲着,各出短剑短刀,仗着身形迅捷,也加入了砍尸的队伍。
凌云子并不争先恐后,而是很仙风道骨的样子,微笑着捋捋胡须,慢吞吞地走到一堆行尸跟前,忽然浑身紫气大盛,冒出噼里啪啦的电光来。不一会儿,一道道紫色的电弧便在他周身缭绕。
“啊哟不好,牛鼻子会五雷法,他才是最大的赖皮鬼。”阿渔大声叫道。
只见凌云子伸出独臂,直接往一具行尸的脑袋上一拍。几道耀眼的电弧从他身上窜出,如几条迅疾游走的长蛇,沿着行尸堆,上下左右肆虐乱窜。
一时间洞中电光弥漫,爆裂声如鞭炮一般不绝于耳,紫电所到之处,行尸皆成焦炭,碎落在地。
其他人多则二十几,少则也砍了十几具,谁也没料到牛鼻子最后出手,一瞬间就电翻了一百来具行尸,效果极为显著,而且紫电还继续在洞中乱窜,没有止息的迹象。
莫小涵眼睛瞪得老大,忽然把剑一扔,大叫道:“不玩了,老头子太赖皮了,胜负欲太强了。”
陈千变和美香也是目瞪口呆,两人一起看看手里的兵器,再看看凌云子施放出来的紫电,一下子觉得差距太大,也没了比赛的兴致。
聂音是知道凌云子这个手段的,落桐山清虚观里大战太虚的时候,凌云子就用这个紫电之术破了太虚的寒冰炼狱。
阿渔也是知道的,不过这货还没过瘾,不肯作罢,依然结合了瞬移之术,四处专挑电剩下的砍。只见满洞电光,外加一团倏忽来去,走位飘忽的毛球,所到之处,行尸纷纷倒地,不是被电碎的,就是被砍碎的。
前后不过五分钟,整个洞中五六百具行尸,竟然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凌云子收起了紫电,拂袖站立,淡淡笑着,怎么看怎么装逼。
“要不,咱不带牛鼻子玩了?”阿渔建议道。
“附议!”莫小涵第一个举手。
“我俩也同意。”陈千变和美香也没过足瘾。
“呃,这个,聂姑娘,你是怎么认为的呢?”凌云子一下子有点窘,讪笑着问聂音道。
“我也同意他们的意见,外面迷雾之中大约还有七八百具毒尸,这次道长你就负责在洞里守庙门吧,嘿嘿。”聂音笑道。
“呃,啊?我?哦,那好吧。”凌云子无奈地点头答应。
“大家本来就是闹着玩,你这一放电,把他们兴趣都搞没了,怪谁?”
“啊,贫道知错了,那还带我不?”
“不带,我们不相信你。”莫小涵凑过来扮了个鬼脸。
凌云子闻言一滞,不由咳嗽起起来。
“别演,你气息没乱,喉中无痰,而且血脉充盈,阴阳平和,根本不会咳嗽。”莫小涵一点面子也不给凌云子。
“小仙呐,你就放过贫道吧。”凌云子苦着脸道。
这是医道圣手啊,假咳嗽一点也瞒不过她。
“那啥,我的剑太短了,你的阔剑借我用用呗,反正你有雷术,用不到这个。”聂音忽然伸出手道。
“啊?这也行?”陈千变和美香面面相觑。
凌云子又好气又好笑,又拗不过聂音,这冷酷的丫头有时候比马先生还让人害怕。只得将手中阔剑递给了聂音。
“走,跟上,我们继续,这次杀活的。”聂音举起了凌云子的阔剑,大声命令道,然后率先冲出了洞门。
行尸没有咒语驱使,等于是死物。而外面的毒尸则是迷雾之中伴生的行尸,依靠迷雾行动,等于是守护着鼎山炉门的卫兵。两者之间的性质不同,比起来当然是砍会活动的更过瘾。
几个人高举兵器,大呼小叫地冲了出去。
凌云子摇头苦笑,一时间无所事事,很是失落,便索性坐了下来,在一地的残尸碎骸中打起坐来。
穿过乱石丛,到了迷雾阵中,几个人也不念风伯雨师咒,专等毒尸们循迹而来。因为是浓雾弥漫,大家为了尽兴而已,便约好扎堆砍尸,绝不走散。
都是服用过玉涎晶的,毒尸最大的倚仗对眼前这几个人根本不起作用,本身的直接战斗力又是渣,所以砍起来也没费太大劲儿。
本来毒尸身上无处不是攻击利器,什么带毒的利爪啊,四溅的毒血啊,沾毒的尸块啊,哪怕被砍碎了,只要敌人身上沾到,也是致命的。
可是眼下却丝毫不用顾忌,只管砍就是了。
石姆赤和众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些人前脚进了巫神庙门,后脚这里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劫,自己教中辛苦炼制了几百年的行尸和毒尸,已经被一帮破坏欲旺盛的人毁得差不多了。
要是黄硕和麻苗苗醒着,肯定会被吓呆,这帮人是发疯了么?这可都是剧毒无比的毒尸啊。
毒尸又没神智,这帮人身上既没有辟尸璜,嘴中又不念风伯雨师咒,毒尸们可不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上送人头嘛?
天渐渐亮了起来,迷雾中也没有了毒尸的嘶吼声,看样子是被干得差不多了。
……
马克其实一进庙门,就知道聂音和阿渔在外面不会闲着,心里也是暗笑。这次蚩尤教可是赔大本了,要怪就怪约瑟夫和罗兰,把自己这帮人引来这里。
白柒柒和红袍混在蚩尤教徒之中,一声不吭,好在教规严谨,大家都没多话,两人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甬道通往山腹深处,笔直而宽阔,周围墙上绘着一些壁画组图,马克还故作好奇东张西望,石姆赤也颇为耐心,一路解说。
这些绘画的内容大致就是蚩尤率领九黎一族,在这里以山为炉,以林为柴,冶炼矿石,铸造五兵的事迹。
一幅画中画着的山顶冒出浓浓的烟雾,山腰处也是画着浓雾。一头巨大的长着鸟头的鹿正在山腰处往山洞里吹气。看造型和外面的大纛上所绘的风伯真身一致,应该就是风伯飞廉在帮助蚩尤兴风煽火。
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站在山口,用巨大无朋的锤子,在锤打着兵器。
“这位大神应该是蚩尤上神了吧?”罗兰忽然问道。
看来老外对华夏的远古传说也有好奇心。
马克也有点好奇,但是画中这个巨人比鼎山还高,头上并没生出双角,应该不是蚩尤的九黎真身。
“并不是,这位是夸父上神。”石姆赤说道。
“哦,夸父,逐日的那位?”
“罗兰先生对华夏文化也是颇为了解呐,没错,这正是追日的夸父。”
“夸父为何会在鼎山炼兵器啊?”
“罗兰你就不知道了,夸父本来就是蚩尤上神的部下。”马克接口说道。
“哦?真的?”罗兰很好奇。
“没错,黄先生说得对。华夏一直传说夸父追日是为了解除烈日对大地灼烧,从而解救苍生,这也是以讹传讹了。太阳又怎么能追得上?传说只是传说,当不得真。”石姆赤一边走一边说道。
“哦,石教主不妨说说真实情况是什么。”马克也有了好奇心。
“夸父乃是蚩尤上神的部下,本身就是巨人族。蚩尤上神派其在鼎山冶炼矿石,夸父自然不敢懈怠,日以继夜守在鼎山大炉的边上。有一天,鼎山之中的燃烧不息的炉火忽然熄灭了。夸父这才发现,原来是山中的燧火之晶被盗走了。”
马克闻言心里一动,燧火之晶不就是燧晶吗?自己手上的五行镯戒上的红色宝石,能控制五行之火的那个,就是燧晶啊。原来这个燧晶就是当初蚩尤在山中炼器的火啊。只是自己手上的不过小小两块,而山中的燧晶却应该是无比巨大的一块吧?
果然,石姆赤继续说道:“夸父一番调查才发现,竟然是黄帝派女儿女魃来盗取了燧晶。于是,夸父便离开鼎山,沿着空中灼热的气息一路追去。一直追了好几天,方才看到空中飞翔的女魃。”
“女魃很狡猾,她化出真身,手里举着一座小山一样的燧晶,迎着太阳的方向逃遁,而夸父在地面穷追不舍。因为燧晶在空中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所过之处,灼热难当,凡人抬头双目难睁,根本无法看到女魃和燧晶的本体。所以流传下来的传说便以为是夸父在追逐太阳。”
“那后来呢?夸父是被女魃杀死的?”
“是的,女魃异常狡猾,故意引夸父上神越行越远,终于到了一处戈壁,女魃吞掉了燧晶中的离火之精,变成一个浑身冒着火焰的巨人,和夸父一场大战,活生生把夸父烤死在了戈壁之上。”
”原来是这样,受教受教。”马克和几个鬼佬一起点头。
夸父逐日竟然是这么个故事?远古的事情除非师父们告诉自己,要么去岱舆芥须宫自己寻找答案,凡人界流传的传说总会发生谬误,离真相越来越远。
马克还在心里列了一个远古传说的列表,什么后羿射日啊,什么精卫填海啊,什么愚公移山啊,还有没脑袋的刑天大战炎帝,有脑袋的共工用脑袋去撞不周山……这些传说的真相都是啥样的?有机会再去芥须宫查查,好玩得很。
还有,燧晶很灼热?可是自己戴着一点也没感觉啊,想来是四师父黄龙真人用镯戒之中的微型阵法,将五块宝石的特性压住了?唉,不对,柒柒也有一小块燧晶啊,没有阵法压制怎么不烫?难道是一块没有离火之精在内的燧晶?怪不得不怎么能控火,只能玩耍着解闷。
马克边走边听,还一个劲胡思乱想。
白柒柒倒还好,跟在队伍后面,平平静静。
但是对于红袍来讲,上古的神话传说变成了真实存在的故事,从石姆赤口中讲出来,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颠覆,对她心里造成的震撼恐怕不亚于当初马克初到昊苍界岱舆域的时候。
“那炉火熄了,这五兵就被封印起来了吗?”马克问道。
“那倒没有,燧晶虽然无比珍贵,但是世上也不是只有一块。后来蚩尤上神还是弄来了一块,虽然比原先那块要小一些,但是直径也有两三百米大小。”石姆赤答道。
“哦,那这块燧晶眼下还在鼎山之中?”
“黄先生想多了,燧晶在三界分开的时候就被昊苍界收走啦。昊苍界那些自私自卑而又自以为是的神仙们,怎么可能会把燧晶留在凡人界?呵呵,这可是其中含有离火之精的神物呐。”石姆赤嘿嘿冷笑道。
哦,是神物啊,我也有,不多,两小块,戒指那块小些,镯子那块略大。柒柒那一小块是古玩店老板黄渊奇在雾隐谷和别人交易打赌的时候赢来的,转手送给了她当礼物,没啥效果,可能是过了保质期,不能算。
燧晶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其中蕴含离火之精。而柒柒那块,恐怕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精髓,就是一块好看的红宝石,其中可能还留有微量的离火之精,让她可以控制个火苗啥的变戏法玩儿。
白柒柒却不这么想,这燧晶小戒指是马克送的,就是无比重要的礼物。至于是不是真正的燧晶,一点也不重要。
一行人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终于走出了甬道。众人发现,此时来到的地方,竟然像是处在一个巨大的天坑之中,抬头能看见环形的山口,和已经蒙蒙亮的天空。
如果这是一座火山,那么众人现在就位于火山坑之中。
原来炉子就是这么回事。马克明白了。
我靠,这鼎山海拔怎么也有千余,试想当时,夸父把鼎山当作炉子,在山口炼兵器,这个儿得多高大?按现在的比例来说,自己不就是炉子里的煤渣么,太气人了。
天坑之中是一片平地,经年累月已经覆上了一层植被,各种树木参天耸立。四周按照东西南北中的方位竖立着五根巨大的石柱,每根都高约二十几米,柱身漆黑,泛着光芒。说是石柱,因为柱身斑驳,凹凸不平,具体是什么材质,马克也说不清。
走出甬道的时候,就有三个蚩尤教徒打扮的人迎接了过来。比起普通教众,此三人和石姆赤一般,身上金色的装饰更多些,显得地位有些不一样。三人看上去颇有些年岁,最年轻的也有五十多岁的样子。
“此三位是我教中长老,最近一直在这里钻研解开封印之法。这五根天铁柱之中,便是封印着五件神兵,还需我们戮力同心,东西合璧,一同将五兵解封,共图大业。”石姆赤说道。
三个长老一同上来见礼,奇怪的是,马克并未在三人身上感应到九黎血脉。
石姆赤接着介绍三人,原来此三人都是夸父后裔,以夸为姓,分别是夸当,夸卯,夸蚩。都是苗族,姓氏和汉人大不相同。
马克恍然,此三人并非九黎后人,却是夸父的族裔。按这个逻辑来看,蚩尤以前的手下甚众,涿鹿之战兵败之后散于各处,如果每个手下都是有一群后裔的话,要面对的敌人就不是单纯一个九黎族那么简单了。
任重而道远呐。
“石教主,我有一事不明白,蚩尤冶炼五兵,是你们东方之术。而我所钻研的法术,却是来自于西方,两者之间大相径庭,请问教主,怎么会想到我?我担心自己无法胜任,误了大事。”马克忽然出言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老身这个决定也是无奈之举。想我蚩尤教历经数千年,一直为三界的所谓正道所不容。我们说好听点是韬光养晦,说难听点就是苟延残喘。经年累月在山林之中忍辱偷生,沿袭至今已是人才凋敝,也就是老身尚在人世,侥幸还能凑齐四个阵术师。”
“实不相瞒,老身岁已两百有余,也是倚仗九黎血脉,方可寿延至今。眼下九黎大事将起,而老身已垂垂薄暮,若是再无作为,蚩尤教便是穷途末路了。”
石姆赤说着长叹一声,继续道:“十年之前,平德山先生寻访到此,给本教规划出了一张宏图,使我觉得我教中兴有望,老身一把老骨头逢此际遇,怎能不踔厉精进?可是,镇守五神兵是我历代以来的教义之重,我又怎么敢擅自破除先人之封印?”
“平德山先生晓以大义,他告诉了我九黎现在虽然式微,但也正是否极泰来的转折点。蚩尤上神的魂魄被镇压在昊苍界,五千载的时限将至,九黎玄金锁已经有松动的迹象。”
“这正是我们掀起风云的时机,又怎能拘泥于旧制,食古不化?五兵是本教圣物不假,可若是为了拯救蚩尤上神,解九黎之倒悬,我合教之众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亦不足惜,又岂会舍不得神兵出世?期盼还恐之不及呐。”
马克点了点头,心里却暗骂,又是山下德平这个老太监干的好事。这家伙在凡人界纵横几百年,到底联合了多少势力?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真要一件件将其挖出来,只能这么摸索着循迹而上。
现在既然让我到了这里,嘿嘿,老太婆和洋鬼子们,你们等着吧,不把你们搞个天翻地覆,我就枉负了这一身应龙血脉。
“我明白石教主胸怀大志,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究竟能派上什么用处?”
“黄先生,平德山先生虽然是华夏人,但是却精研东西方的阵法之道。他告诉我,他本身是西方暗黑圣殿的暗黑圣使,精通暗黑阵术,又对东方的阴阳阵法深有浸淫。”
“我起初并不相信此人,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他为了证明,便在湘沙市的圣三一堂与这鼎山巫神庙之间制作了一个传送通道法阵。这个通道在教堂之中的进口所用的便是暗黑圣殿的阵法,而在这里的入口却用的是阴阳之术。奇妙的是,他能在这个东西结合的法阵通道中来去自如。”
“哦,还有这么个故事,怪不得约瑟夫能从教堂过来,却无法从这里回到教堂,原来是因为他只略懂我们暗黑圣殿的阵术,却不懂东方的阴阳阵术。”
约瑟夫在边上微微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正是正是。平德山先生天纵奇才,融贯东西,为老身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但是老身也将教中困难一一言明。”
“他却告诉我说,经过无数年的查探,他终于得知,鼎山五神兵之所以被锁于此,是因为这里有一件宝物,名叫五行乾坤锁,乃是昊苍界神人所制,三界初分之时,昊苍界遣人来鼎山收走燧火之晶,并留下此锁来镇住五兵。这五行锁绝非常人所能开启。而平德山先生曾经获得一本阵书,名叫黄龙秘术,正是开启五行乾坤锁的关键所在。”
马克闻言,心中激荡,脑子中如同打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