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娇坐在马车里,估摸着上次家宴改变傅家风水,让他们吵嚷了一段时间。
入冬后,京城时常下雪,大雪覆盖改变风水格局的盆栽桌椅,现在家中应该趋于平静了。
所以傅娇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谢氏。
一来,她想看看自己的成果如何,探查下谢氏目的;二来,不介意再次给傅家的风水添砖加瓦,让他们这个年过得再热闹些。
“四小姐,已经到了。”
车夫勒停缰绳,将马车停靠在傅家大宅的正门。
傅娇撩开车帘,伴随着寒冷的冷空气,一眼看见门口迎接她的谢氏。谢氏身边还站着处处和她不对付的傅嫣,以及几个面生的丫鬟婆子。
大冷天的,主母嫡姐跑来迎接她这个灾星庶女,真是离奇啊。
傅娇内心感慨了一句,脸蛋挂上虚伪的笑容,走下马车打招呼:“母亲,姐姐。”
“终于回来了。”
谢氏笑眯眯迎上前。傅嫣赶忙让丫鬟婆子帮忙搬运马车上傅娇的东西,“快将四小姐的东西搬去玉蓉院。”
傅娇道:“东西不多,姐姐不必麻烦,我自己就能拎回去。”
“哎,你是主子,这些粗活累活交给下人就行了。”傅嫣假惺惺地关照。
如此,傅娇立马找到了话题,她故作羞涩地捂嘴道:“毕竟以前这些粗活累活我没少做,想来自己拿过去也不妨事。”
傅嫣霎时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呵呵干笑。
连傅嫣都不跟她斗嘴了,傅娇内心十分诧异。在原主记忆中,这个嫡姐可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存在。
傅娇被谢氏和傅嫣簇拥着来到玉蓉院。
玉蓉院里里外外都被修葺翻新了一遍,曾经蛛网密布的衰败场景不复存在,家具陈设无一不是上等精美的东西。傅娇转了两圈,没看出风水上有什么陷阱,就是那间新修的耳房走进去有些气场压抑。
除此之外,傅娇很是满意。
她激动地对谢氏说:“母亲,我竟然也能住这么好地方?我太受宠若惊了!”
谢氏温言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非常喜欢。”
傅娇说着说着转头看向傅嫣,问:“姐姐的院子恐怕还没有我的宽敞,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傅嫣实在看不惯傅娇这幅样子,她满肚子气却不敢表露,只能附和:“妹妹这么久没在家住,如今住好些也是应该的。”她看了眼旁边两个丫鬟,忙不迭岔开话题,“对了四妹,这是给你院子里拨的丫鬟。一个叫秋月,一个叫春星,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她们。”
“这……恐怕不好吧。”
傅娇犹犹豫豫。
傅嫣忙说:“有什么不好的,你是小姐,身边总得有人使唤。”
“上次母亲送我一个丫鬟红月,还诬陷我来着。”傅娇眼眶一下子红彤彤,“这突然送我两个丫鬟,她们要是一起诬陷我,岂不是更无法为自己辩驳了。”
傅嫣:“……”
这臭丫头,根本是存心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氏心下一转,估摸着傅娇想让她难堪。她顺了顺气,又站出来向傅娇道歉:“红月那件事是母亲处置欠妥,让娇儿蒙受冤屈。好在娇儿自己心思清明,能为自己还一个清白。红月诬陷你,是母亲管教下人无方,母亲吸取教训,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傅娇“唔”了一声,无可无不可。
谢氏只好讪笑,“红月早就发卖了,听说被卖去了一户粮草商家里。那粮草商喜怒无常十分粗暴,红月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前几天没挨过寒冬,已经死了。”谢氏温柔地牵起傅娇的手,再三保证,“这次两个丫鬟身世清白干净,做活也爽利,绝是红月那种宵小之辈,你就放心吧。”
哦?
红月已经死了?
左右不过是个下人,谢氏将此话说出来,是想讨好傅娇。傅娇目的达到,便不在这话题上死磕。
她微微一笑,也反握住了谢氏的手,“既如此,我便全心全意的相信母亲。”
外人看来,嫡母和庶女竟格外情深。
谢氏和傅嫣领着傅娇在家里转了一圈,用罢午饭,傅娇扶着额头说累了,想回屋休息休息。
傅嫣闻言喜道:“吃过饭是该小憩一会儿。”
她实在受够了陪傅娇演戏。
反而傅娇戏精附体,望着傅嫣问:“姐姐也有午睡的习惯?”
“是啊。”
“那不如来玉蓉院,我们一起睡吧。”
傅嫣笑容一僵,结结巴巴地找借口,“今日便不了,我……我还有一方牡丹手绢没有绣完。”
“啊?姐姐绣那手绢是要送给谁吗?”
傅嫣道:“嗯,要送给我的闺中密友,也就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刘丽淳。”提起刘丽淳,傅嫣竟与有荣焉,她来了精神,反问傅娇,“刘丽淳你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吧?京中
她一个八品官的女儿,能巴结到朝廷大员的掌上明珠,可谓是最得意的一件事。
傅娇搜寻了一遍原主记忆,确实有刘丽淳这么个人,有才有貌,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了。看傅嫣这幅模样,想必攀上刘丽淳了不少溜须拍马的功夫吧。
傅嫣见傅娇沉默不语,忍不住恢复以前那刁钻刻薄的性子,脱口而出的讥讽:“对了四妹,你在京城好像没有什么朋友吧?月末翠微湖赏雪,不如同姐姐一起去,给你介绍几个贵女认识认识。”
“嫣儿。”
谢氏低头轻咳,不动声色地瞪了傅嫣一眼,“娇儿才回来,家里都还没熟悉,你要带她去见朋友,等年后再说。”
傅家上下,谁不知道四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又有什么朋友。
“母亲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傅嫣话虽如此,心里的尾巴翘老高。虽然不知道傅娇什么运气攀附上了昭福公主,但这么久,也不见公主与她有往来,再说了,那刁蛮的昭福公主怎么会和一个懦弱无能的庶女做朋友。不像她,手帕交可是堂堂户部尚书的嫡女。
正在傅嫣沾沾自喜之时,外面突然有小厮赶来禀报。
“启禀夫人,薛中流薛捕头来访。”
一听“薛中流”三个字,谢氏和傅嫣同时寒毛直竖。谢氏惊疑不定,问:“她来做什么?”
小厮看向旁边的傅娇,回答道:“薛捕头是来找四小姐的。说是……说是给她送板栗。”
“送板栗?”
谢氏和傅嫣一头雾水。
反观傅娇,她施施然地站起身,笑着解释:“母亲姐姐有所不知,我在京城确实没有几个朋友,只有几个知己……薛捕头,正是其一。”
司南没等到傅如镝,而是等到了来给傅娇送板栗的薛中流。
薛中流最近也是奇怪了。
路过卖板栗的摊子,总是忍不住想起傅如镝那个可爱娇俏的妹妹。光是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都觉得心情愉快。
当她提着板栗来到府衙,却得知傅娇不在。一问司南,方知她搬离府衙,回到了傅家居住。
这可把薛中流吓得不轻。
傅家有人要害她,傅娇是知道的。她竟然还敢往火坑里跳,不怕被那背后之人下毒灭口吗?
薛中流越想越担心,马不停蹄赶来傅家,借着送板栗的借口要见傅娇。
傅娇知她要来,兴高采烈地跑去门口迎接。
“薛捕头!”
“你……你怎么能回来?”薛中流压低音色,目光警惕地看了眼傅家金光闪闪的门匾。
傅娇心里明白,接过板栗,挽着她手亲昵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给薛中流说过嫡母嫡姐对她心怀恶意,这次主动殷勤的让她回家,肯定是另有所图。不亲自瞧瞧,如何挖掘得出她们的真实目的。
这算常用的破案计策。
薛中流只是没想到,傅娇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竟然胆子这么大。
她问:“这事儿你都没给你哥哥说?”
“等他从京郊回来,司南会告诉他。”
薛中流摇摇头。
内心却在想,傅如镝知道宝贝妹妹回来了,估计比她还要担心。想到这点,薛中流对傅娇道:“郊外河道结冰,井水也冻住了,你哥哥估计还得忙几天。这几日,若傅家有谁对你不利,只管来府衙找我。”
“放心吧,他们对我可好了。”
傅娇领着薛中流参观她的新院子,“薛捕头,你看,这是嫡母给我准备的住处,里里外外都是崭新的,不错吧!”
薛中流扫视了一圈,颇为心安,“看起来没问题。”
她走进隔壁的耳房。
环目四顾,这里墙壁漆的雪白,地板也是用的上好大理石,打磨光滑,干干净净。耳室只开了一扇朝西的窗户,白天阳光不太透得进来。薛中流皱了皱眉,说:“这里你少待。”
傅娇略惊讶,问:“为什么?”
“不知道。”薛中流也说不上来,似乎这里光线不充足,“我待在这里感觉不太舒服。”
这点刚才傅娇也察觉到了。
刚开始她只以为是新房逼仄的原因,这会儿陪薛中流再次进入这间新修的耳房,她左右看了看,又使劲儿跺了跺地面,感觉到地面好像有些空荡,心下已然猜出个大概。
傅娇怕吓着薛中流,便故作懵懂地道:“这地方刚上过漆味道不好闻,地方小闷得很,敞一段时间就行啦。”
“这倒也是。”
薛中流将她拉出耳房,“那你这段时间少进这间屋。”
“好的。”
傅娇乖乖点头。
她这般听话,薛中流愈发喜欢,恨不得留在这里保护她的安全。在薛中流眼中,傅娇如同一只小白兔,而身边围绕着一群豺狼虎豹。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傅娇亲自送薛中流离开傅家。
路过厅,正好和谢氏傅嫣打了个照面。
见到主人家薛中流还是要上前见礼的,这下让谢氏和傅嫣都慌了神,站起身寒暄。
薛中流和傅娇热络,但面对谢氏傅嫣,就变成一贯的冷面神捕。她个子高,一开口就跟审犯人似的,“夫人小姐,傅娇回来给您们添麻烦了。”
谢氏笑着表态,“这怎么会麻烦呢,薛捕头多虑了。娇儿住在衙门,才是给你们添麻烦。”
薛中流看了眼傅娇,“如果她惹了什么祸,夫人千万别拘着,直接来衙门找傅大人告状,傅大人一定会处置。”她语气一转,又说,“反之,如果傅家有谁欺负她,夫人也要来衙门为她讨个公道。傅大人不在,找我亦是一样的。”
傅嫣咽了咽唾沫,大气不敢出。
谢氏笑着应下,天色不早,便让傅娇送薛中流离开。
望着傅娇和薛中流说说笑笑亲密无间的背影,傅嫣差些气得厥过去。
等人彻底走了,她才咬牙切齿地道:“奇了怪了,傅娇这个贱丫头怎么又把薛中流攀上了!?”
怪不得傅娇现在说话底气十足。回来耀武扬威说话也夹枪带棒难听至极,和以前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判若两人。
“薛中流是京城名捕,在府衙来往频繁,傅娇会和她相熟不足为奇。”谢氏疑惑的是另外一件事,“为什么昭福公主要维护傅娇?这才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傅嫣心有戚戚,“母亲,这形势对我们太不利了。”
谢氏缓缓闭了闭眼。
她倒是看得开,“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天塌下来,也有陈姨娘帮你顶着,怕什么。”
一想到安插在陈姨娘身边的兰心,傅嫣慢慢挺直腰杆。
只是想到谢氏给傅娇那么好的院子,她难免嫉妒泛酸,“母亲,什么时候你把我的院子也扩一扩呗。”
“扩什么?”
“玉蓉院都被你扩出一间耳房了,我的院子却没有。”
谢氏淡淡道:“你和陈琦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明年开春要嫁去陈家做主母,院子扩不扩无所谓。”
陈琦是工部员外郎的独子,家世在京城算一般,但对于傅嫣来说已是高攀。
傅嫣仍然有些不满,“就算做戏,母亲也做的太足了。”
谢氏闻言,不禁冷笑一声。
她勾了勾嘴角,语气难掩恶毒,“你懂什么?那耳房……可不是一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