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我能感觉到某个人的呼吸就在我的面前,呼吸很平稳。
温热的鼻息传来,令我安心。
然后是沐浴露的香气,紧接着她发梢之间的气味传进鼻尖,那是一种干燥而温暖的气味。
我不想睁开眼睛,这种感觉很舒服,虽然被她枕在脑袋
我另一手伸出被子,搭在她的腰间。
“唔……”王涣清嘟囔着,动了动身子。
我睁开了眼睛,她依旧双眼微闭,安静地躺在我的臂弯之中。
我看着她的脸,似乎有些不认得了,那好像是另一个女人的脸,比起王涣清,她的面容更加精致、俊俏。
有些心惊,我急忙抽开手臂,一不小心弄醒了她。
“嗯?”她头发凌乱,不知所措地眯着眼睛看向我。
“怎么了嘛?”
我眨了眨眼,缓了一阵之后,王涣清的面容恢复了正常,变回了那熟悉的模样。
我看了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喂,别掐我。”她嘟囔着说道。
嗯,脸的确是肉做的脸,不过,为什么在刚刚那一瞬间,王涣清会变成另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样子呢?
我有些疑惑,于是愣愣地看了她好久。
“别盯着我看。”她裹紧了被子,“非礼勿视。”
“呵呵。”
“笑你大爷。”
“都坦诚相待知根知底儿了,你跟我来这一套?”我打趣地用被子捂住了她的脑袋。
打闹了一番之后,我们把半干的衣服用吹风机吹干,差点给吹风机干烧了。
然后把用过的小雨伞扔到马桶里面冲下去,马桶似乎是堵住了。
“呜啊,漫出来了!”
王涣清一边尖叫,一边笑着从浴室里面蹦出来。
“算了不管了。”我嫌弃地看了一眼。
我搂住她,拿了房卡,匆匆离开了酒店。
“饿不饿?”
“饿死了?”
也难怪,毕竟昨晚没有吃完饭,身体也很疲惫,空着肚子睡了一宿,现在饿得不行。
“吃什么去?”
“随便。”
“别这样,我很难搞的。”
王涣清笑了笑,说道:“随便吃点就行,我不挑的……”
她四处看了看,忽然指着远处的一个黄色的招牌说道:“沙县吧。”
“啊?你要吃那个?”我有些惊讶。
“怎么,不行吗?”
“好好好。”
良久,服务员把饭菜端了上来,虽然简简单单,但是香气扑鼻,我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
“你也不注意点形象。”
“嗐,这要是往前一年,我肯定注意形象。”我笑着说道,又扒拉了一口饭。
“哎,可咋好。”王涣清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
……
“你会想念这里吗?这个城市?”
时间快速推移,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事情,都留不下太深的印象。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一些记忆被抹去,眨眼间,我便站在了这个人潮涌动的站台上。
“发什么呆呢?!”王涣清轻声唤着我的名字,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没事儿。”
“车快来了。”她挥了挥手里的两张红色底纹的软纸车票。
我脑子一抽。
“我们……去哪儿来着?”
“去河南玩去,毕业旅行。”
“哪里呀?”
“殷墟,你之前跟你说的,你全都忘啦?”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啊。”
嘟——
一声刺耳的汽笛声从远方传来,我抬起头看向铁轨尽头,看见火车头亮着三盏明晃晃的大灯,颇有气势地开了过来。
王涣清的声音被淹没了。
站台上等车的人很多,很多人插队,不过我们行李不多,并不着急,跟在队伍后面慢慢往车厢里面挤。
下车的人和上车的人全部挤在一起,站台上一时间混乱不堪,人影散乱。
我有些无奈,站在王涣清的身后护着她。
我不经意间扭了扭头,看向别处,却看见了一个站在人潮之中迷茫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身材高挑而纤细,乌黑的长发在背后束起马尾,垂在身后,随风飘动。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白大褂,站在那里看着我,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
离得很远,我并不能看清楚她的表情。
但我能感受到,她注视着我,眼神十分悲伤,她再次推了推眼镜,然后手指在眼眶
我愈发感觉到,她,就是那时候我见到那个陌生面孔!
我着了魔一样,扔下行李追了出去。
“喂,不是,对不起,对不起。”人群来来往往,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不能粗暴的推开那些挡在我面前的人们,只好嘴里一边道歉,一边向前跑去。
“李为知!”王涣清在我的身后大喊,但我却没有理会,推开人群向前跑去。
“停下!停下!”我也大喊起来。
前面那个白色的身影快步在人群中走着,她似乎离我越来越近,我却好像永远也碰不到她,就像海市蜃楼一样。
“求你了,等一下!”我喊道,人群为我让开一条路,很多人脸色古怪地看着我,快速躲开了。
我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体力却有些支撑不住。
“不对劲。”我心中暗道,“我才跑了这么一会儿,为什么就跑不动了?”
我停下来,看着远处逐渐远去的身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浮上心头;我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正值夏日,汗水不断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滴在水泥地上瞬间消失。
“为知。”王涣清赶了上来,扶着我,看起来十分担忧。
“怎么啦?你看见什么了?”
我说不出话,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她停下了,微微转过身,用侧脸对着我,她眉头紧蹙,眼中含泪。
“李为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并不是王涣清的声音,是她的声音,声音温柔而有磁性,却略带伤感。
“你最好清醒一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她撂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人群继续移动,她的身影最终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消失了。
“还没上车的抓紧了,三分钟!”站台上的勤务员举着大喇叭喊着,站台上的人似乎瞬间减少了一半。
王涣清朝着我直视的方向看了半天,眨了眨眼,说道:“我们先上车吧。”
我迷迷糊糊地进入车厢,找到位置坐下。
“给,擦擦汗吧。”王涣清递来纸巾。
我接过,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汗水,我心里乱糟糟的,那个女人的身影一直在我眼前不断地闪现着、躁动着。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魂不守舍的。”王涣清伸出手,将我脸上的纸屑拿掉,然后揽着我,让我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看见……”
我刚要说出口,那女人的声音却再次回响起来:“你最好清醒一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吞了吞口水,又看了看身边的王涣清,那种十分不舒服的直觉,让我毛骨悚然。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好像看见我舍友了,好像看错了,有点激动。”
我耸了耸肩,冲着王涣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点点头,也微微笑了一下,眼神有些游离,说道:“睡会吧,是不是没睡好。”
我确实感到困倦,靠在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火车摇摇晃晃地启动了,车厢里面人声嘈杂,还有小孩子的吵闹声,我却睡得很死。
不知不觉之中,火车到了站,我们下车,站在那个破旧的火车站广场上,有些不知所措。
“这儿,有什么好玩的?”我四下打量了一番,火车站正对着一条宽阔但忙碌的大街,这条车水马龙、一眼看不到头的大街,应该就是这座城市唯一的主干道,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基本上就在这条街上了。
火车站前是一个半圆形广场,到处都是在出站口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他们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车子是不是造成了交通堵塞。
广场上有几个卖煎饼、胡辣汤这些小吃的地摊儿,走过广场外面一圈弧形的,而且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路之后,临近车站附近就到处是旅馆宾馆,市面上能看到的连锁酒店寥寥无几。除了这些就是各种黑网吧、洗浴中心这些商铺。
说实话,这个城市实在没有能吸引我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王涣清要找这样一个“经典”的北方城市作为毕业旅行的起点。
我能在北方找到不下几百个一模一样的城市。
“坐车不?打表!”一辆出租车在我们面前停下,司机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笑着问道。
王涣清笑着摇了摇头。
那司机并没打算走。
“你俩小年轻的,来这破地方干嘛来了?”
“来转转。”我应付道。
“我们这儿也就太行山值得一看了,我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过来玩,往焦作那边去不好吗?云台山可比大峡谷好玩。”
王涣清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去殷墟。”
“哦,殷墟呀,名声挺大。”司机点了点头,“其实都没有体育场大,好多地方进不去,没啥意思。”
司机抽了口烟,眼神很是谄媚地看着我们。
“殷墟,30块,去不去?”司机问道。
王涣清又摇了摇头,这时候,出租车后面开来了一辆黑色轿车。
“滴滴——”那轿车朝着出租车滴了两声。
“催什么催哪?!”司机扔掉烟头,探出头去朝着后面破口大骂,“你车好你撞我呀!”
(省去嘴臭环节)
“走吧,车来了。”王涣清说道,听到这话,司机的脸色有些难看,急忙将车窗摇上去,一脚油门开走了。
那黑色轿车向前驶来,停在我们面前。
司机从车里出来,把我们的行李放在后备箱,然后十分利索地打开车门,请我们上车。
“上车吧。”王涣清说道。
轿车里面有一股熏香的味道,味道很淡,并不熏人。
司机回到驾驶室,发动轿车。
我注意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他戴着墨镜,似乎从后视镜中打量着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你好,我是华海信贷地区代理,本次的行程由我们公司为二位安排。”
我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这是你安排的?”我问王涣清,印象中,王涣清应该没提起过这个公司。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公司,沙漏。”
“沙漏……嗯,好像有点印象。”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车停了,司机从车头绕过来,来到王涣清那边,为她打开车门。
“二位,我们到了。”
眼前是一个装修精致的庄园式的酒店,喷泉、花园一应俱全,和刚才那混乱破旧的老城相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欢迎来到商汤酒店,李为知先生和王涣清女士。”那个年轻人很有礼貌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华海信贷的地区总经理,我叫林东衡。”
他摘下眼睛,走上前来与我握了握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模样有些眼熟,我不止一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可能是某种奇怪的未来视吧。
我没有在意。
林东衡与王涣清握了握手,他看了王涣清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二位跟我来吧。”
我们在一间豪华的套房中住下,我头一次出入这种地方,顿时感觉有些不适应,就算在房间里面,也有些拘谨。
“你怎么那么紧张?”
王涣清趴在床上看着我。
“我……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我也是呀。”
我眉头一皱,问道:“你是怎么……”我比划了一下。
“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沙漏集团,我们不是马上就要入职工作嘛。”
“这算什么?员工待遇?”
“差不多。”
“我靠,真的假的?”我很难相信这套说辞,“怎么可能有这种企业?他们不赚钱吗?”
“那你就别管了。”王涣清笑道,沉默片刻之后,继续说道。
“你知道这个酒店原来是什么地方吗?”
“原来?”
“对,在很早很早、很古老的时代。”
“什么地方?”
“在商朝的时候,这里曾有一户人家,一男一女,男人外出打猎,女人洗衣做饭,就和田园生活一样。”
“那两人是什么王侯将相吗?”
王涣清摇了摇头,说道:“不,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