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空气中弥漫着烟花鞭炮的硝烟味,地上到处是红色的碎纸屑,混在白色的积雪中,显得凌乱而热闹。
“疗养院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后门下车……”
下了公交车,站在熟悉的大门口,呼吸一下空气,我倒是感觉心神宁静。
传达室里的老大爷抬头看了一眼,他眯着眼睛,起初不敢认,但随着我挥了挥手,他忽然站起身来,走了出来。
“小为知。”他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好久不见呀。”
“三爷,您还在这儿看门呢?”
三爷是疗养院的门卫,小时候姥爷在疗养院上班没空带我,就把我交给三爷带着,在院子里转悠。
“过年好啊,三爷。”
“诶,过年好过年好。”三爷转头看见站在我身边的宋以沐,“这姑娘是?”
“我女朋友。”我毫不掩饰地说道,引得师姐悄悄捶我一拳。
“小为知都有女朋友啦,这,这是带回家了?”三爷又惊又喜地看着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还早,还早。”我红着脸说道。
师姐更是把脸埋进围巾里,露出个眼睛,害羞地看着三爷。
“来大院干啥来了?”三爷紧接着问道。
“散散步。”我推了推宋以沐,“带女朋友到处转转。”
“好嘞。”
三爷开了大门,让我俩进去。
大院里面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家里享受大年初一的日头。
三爷回到传达室喝着茶水,用电脑看昨晚春晚的回放。
曾经熟悉的人都在老家的地方,他们看着我长大,看着自己长大,看着没有变化的老家,没有变化的自己,和偶尔经过的,变化巨大的少年。
不知道这些扎根在这里的人们,会不会看到这些少年来了又走,心中感触。
而更多的人,却无法看到少年长大成人,在无法看到冬去春又来,无言的老地方。
路两旁的松树堆着雪,无人打扫,也没人为了好玩去踹上两脚。
“钥匙嘞?”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我问师姐要昨天晚上发现的钥匙。
师姐把手从我兜里拿出来,弹开手心,露出那稍微有些锈迹的钥匙。
记得没错的话,这似乎就是姥爷单位那地下室的钥匙。
进了楼,从一楼下到停车场,终于凭借那穿越十几年的记忆,找到了藏在角落里的黑色的铁门。
“就是这里吗?”师姐环顾四周,停车场里面没有多少车,天花板的灯无精打采地亮着,多少有些昏暗。
我将钥匙插进锁孔,艰难地扭动了一阵,终于将铁门打开。
呼——
一股灰尘随着铁门打开而随着冲出,这可能是尘封了十几年的空气,终于从那里面逃出来。
房间里面的电灯没法再用,我和师姐只能打着手电在这里面寻找。
“你要找什么?”
“看看姥爷之前写的信件,论文什么的。”我说道。
“你姥爷写的东西很可能涉密,等过一阵子叫基地的人过来把文件收走吧。”
“当然,我就是看看,不拿走。”
手电的光芒照亮地下室的空间,这里面布局很简单,左侧放着一排巨大的密封水族箱,这之前是姥爷研究大气生物的地方,右侧则是摆放整齐的实验台,其上的仪器大多过时,或者无法再用。
“呼——咳咳。”师姐往台子上吹了口气,掀起更多灰尘,她咳嗽两声,用手捂住口鼻。
“这里有好多文件。”她晃了晃手电筒,我在桌面上看到了土黄色的文件袋,因为干燥而没有阳光,纸张保存的很完好。
“大气生物……大气生物,还是大气生物。”
我翻开那些文件,却都没有找到我想要找的东西。
不过,这样看来,姥爷生前确实主攻大气生物的研究方向。
“这有一封信,没发出去。”
师姐拿着一个信封走过来,放在桌上。
我俩对视一眼,然后将信封拆开,里面的信纸还是白色的,正上方还有西山基地的印章,看来是内部文件。
“是一封推荐信。”我用手电筒照着信纸,在心里默读。
这封信是我的推荐信,我先翻到后面看到落款的时间,时间大概在上一次我和黄冠穿梭过来的时间之后,看来是我自己的举动,让姥爷改变了主意。
我总算松了口气,看来被西山基地选中并非是意外,而是姥爷的推荐。
唉。
我叹了口气。
然而,信中随后的内容,却并非我想象的那般简单。
“应西山基地委员会要求,我将推荐2012年的李为知入职西山基地,届时此信件若寄送至……”
这后面的人名被黑色的马克笔给涂改了。
我皱了皱眉头,接着往下看。
“则说明我同意李为知入职。”
我不禁疑惑起来,“这写得是什么呀?”
什么叫如果收到信,那说明同意我入职,这完全是废话,收到信就说明是推荐,而不是表示态度呀。
可紧接着,
“李为知,我的小外甥,如果你看见了这封信,那说明,西山基地,未经过我的允许,强行使你入职,但,请你不要怀疑,尽管跟随基地的指示,完成基地和国家交给你的任务,当一个优秀的专员。”我抬头看向师姐,她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接着往下读。
“以后会有你无法想象的事情,挡在你的面前,不要怕,不要畏惧失去,尽管向前走,哪怕……”
后面的一百来字被黑色马克笔涂改。
最后剩下的几行字:“这世上有太多事情是普通人无法左右的,既然你有这个机会左右……命运,那请不过一切的向前走吧,为知。”
“这到底是……”我犹豫着,将稿纸翻过来,想要借着着手电筒的光芒,看一下被掩盖的字样究竟是什么。
师姐忽然伸出手,捂住手电筒,房间立刻陷入了黑暗。
“不,不能看。”她十分冷静地说道。
“这……”
“一切内部文件的黑色涂改,都是保密科的人做的。”师姐呼吸有些急促,“这说明,保密科的人知道你姥爷在这里的工作室,而且来过这里了,至于为什么不回收归档,可能有另外的打算。”
师姐这副严肃的模样,很少见了,每当听到她这种语气,我就知道,这是严肃的事情,不能打趣,更不能有侥幸心理。
“好,”我放下稿纸,将它放回信封中。
“咱们走吧。”
“嗯。”
将地下室的门关上,我和师姐拉着手走出了大院。
和三爷打了招呼,坐上了前往海边的公交车。
大院的门慢慢关上,也将太多太多的疑点,留在那里面,关在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