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御书房里除了往日惯有的安静,就是来自坐在上首的魏帝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了。
整个御书房内,除了苏衡玉之外的其余大小官员,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的动作引得正处于愤怒中的魏帝不满,给自己惹来麻烦。
他们中还有不少人悄悄地将目光投向了正乖乖坐在一旁,仿佛如今的局面和自己毫无关系的苏衡玉。
在今日之前,这些朝臣们都只觉得这位荣嘉县主不过是运气好,做出了些新农具,这才入了魏帝眼的寻常女子。
但谁都没有想到,就是她这个寻常女子,竟然以一己之力,给朝中带来了这么大的动荡。
上首的魏帝还在不断地翻阅手底下的账本,也不知那孟知府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思,竟然将自己这些年来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其中还写上了他曾贿赂其他官员的经过。
可以说,这小小的账本不仅关系到了孟知府一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了不少和他有牵扯之人的生死!
若是账本被证实了真假,恐怕不少朝中官员都要因此落马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这位谁都不曾放在眼里的荣嘉县主!
被众人暗暗打量着的苏衡玉此刻只是默默低头喝茶而已,给他们奉茶的宫女兴许是得了谁的吩咐,给其他官员倒的都是名贵的清茶,到了她这里就是气味好闻的花茶了。
对于这样暗戳戳的优待,苏衡玉还是很高兴的。
好在御书房的沉默最终也没能维持多久,等到外面通传,越州知府孟长河已经被押入天牢候审,魏帝才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先有那知府公子孟文聪在越州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后有越州知府贪赃枉法使人行刺县主。越州,正是个好地方啊!”
此话一出,底下朝臣的面色皆是一惊。
单听魏帝话里的意思,分明心中已经认定那孟长河有罪了啊!
还有行刺县主一事,那孟长河的人分明根本不知道苏家庄是苏衡玉在住着,闯进去不过也只是为了抓住木青罢了,谁能想到会误打误撞惹上一位县主呢?
魏帝竟然将此事也扣到了孟长河脑袋上,分明就是要给孟长河的罪名里多添几项啊!
聪明的朝臣已经猜到,孟长河这回是不死也得死了。
不过他们丝毫没有为对方求情的意思,在场的臣子都是魏帝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心腹,他们对待苏衡玉的态度不尽相同。但对待像孟长河这样的崔相一党官员,自然是要多痛恨有多痛恨的。
在县主带着这个普通百姓告御状一事发生后,最先被传入宫中商议此事的就是他们。这一点已经足以证明魏帝对他们的看重了。
想清楚了这些,朝臣们原本不算好看的脸色略略松快了一些。
魏帝并不清楚自己的臣子在短短一段时间里,脑中又冒出了哪些想法。
他只是在稍稍释放了怒意之后,将提审孟长河一事提了出来:“孟长河身为越州知府,在越州当地犯下了这么多重罪。此事虽然已经有了账本为证,但到底不足以说服朝堂众人。不知哪位爱卿愿意替朕前往越州彻查此事,将孟长河更多的罪证寻找出来?”
此话一出,底下的朝臣们不由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一个人敢主动站出来。
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说小可的确算不上小。
孟长河到底是崔相的门生,他的妻子还是崔家旁支之女,真要论起来,孟长河都能算是崔家的女婿了。
调查一个孟长河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这些朝臣都是愿意去为陛下分忧的。
但孟长河背后站着崔相,孟长河这些年来贪赃枉法得来的钱财,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被送给崔相的那一份。
现在去动孟长河,简直就是摆明了要跟崔相作对。
如今的崔相风头正盛,这些臣子虽然因着立场问题和对方不对付,但平日里最多只是对着崔相门生下手,还没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和崔相对着干的。
只是众人思来想去,觉得反正自己早就是陛下的人了,身份立场往后也不会改变。早晚都是要得罪崔相的,不如现在主动请命去调查那孟长河,说不定还能得到陛下的嘉奖。
这个想法刚在他们脑袋里冒出来,几个朝臣正要抬头向魏帝请命。
却有一道声音比他们更快响起:“陛下,臣女愿为陛下差遣,前去越州调查此事!”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齐齐一惊。
他们纷纷扭头向话音来处看去,就见不知何时,苏衡玉已经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请求着魏帝能将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给自己。
但还不等魏帝作出反应,那些朝臣就立刻站了出来:“陛下不可啊!县主一介女子之身,怎可前去越州为陛下查办这等重要之事?”
“县主小小年纪,又是女子,恐怕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完。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一个还未成家的女子,说出去恐怕会贻笑大方啊!”
一众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尚书此刻面满威严地开口了:“县主身为女子,更有陛下亲封的尊位,当为天下女子表率,怎可擅自插手朝廷政事?!”
一直听到这里,苏衡玉才再度开口:“正因我有幸得到陛下赐予县主之荣,所以才想要为陛下分忧。正因我是天下女子表率,所以才更要为大魏做出贡献。诸位大人在陛下发问时一言不发,个个都表露出惧意。若是这个时候我再不站出来,难道就任由那孟长河欺辱陛下的子民,苛待越州百姓吗?”
“县主这是什么话?先前我等只是在脑中思量,并非想要推拒。若不是你抢先开口,此时我们早已商定好了可以前往越州调查孟长河的人选了!”一名年轻官员不服气地说道。
苏衡玉表情丝毫不变:“诸位话说得倒是好听,但我瞧见的只是你们不愿为陛下分忧,全都低头沉默罢了。我虽然是女子,却有幸得陛下恩典。此生我自知无法回报陛下恩德,如今越州有孟长河这等小人蛀食大魏基石,我既然知晓了,自然不能放任他的恶行!”
“还请陛下给臣女这个机会,让臣女为陛下赴汤蹈火。臣女不会畏惧任何流言蜚语,更不会畏惧任何刀枪剑戟。只要陛下愿将此事交给臣女,臣女可以立下军令状。若是此事办不成,便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