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点头,去盛了一碗。
月灼华坐在苏桃夭身边,接过。
简单的白米饭。
但在战场上,这是极好的了。
月灼华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绝不是这个贫穷小镇子里的米。
这是京城里才能买到的米。
所以,她是拿自己的粮食,给大家吃的。
月灼华轻叹一声。
“谢谢你,桃夭。”
苏桃夭挑眉。
“生分了不是。”
月灼华一笑,便不再多说。
他吃了几口,顿了下,看向她。
“阿芽和阿环,我的人遇见了,那时,我让人送她俩先走,只怕,如今她们已在去青华镇的路上了。”
苏桃夭眸光一亮。
“她们,还活着……”
那时,她匆忙的让阿芽和阿环离开,免得被她拖累。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不敢确定,那俩丫头还活着没有。
这些天,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又能顾得上别人呢。
原来,这俩丫头还活着,而且还去了青华镇。
苏桃夭长舒了一口气。
“她俩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不过……”
她看着面前地上的火红木炭,眸光冰冷。
“只是,这次走的匆忙,没有杀了苏昭昭,我实在是不甘心。”
月灼华安抚的拍了下她的肩膀。
“放心。”
“等战事平定了,我们就去京城,杀了她。”
苏桃夭点头。
“好。”
只是,这战事,什么时候能平定呢?
若按书里……
苏桃夭一顿。
还是不要按书里了,太晦气。
瞎眼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
“丫头,你要等的人,他来了么?”
苏桃夭笑着起身,扶她坐下。
“婆婆,他来了。”
月灼华也放下碗,把碗递给残月。
他转头看着老婆婆,声音温润。
“婆婆,我来了。”
老婆婆点头。
“来了好。”
“这荒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能遇上家人是好事。”
苏桃夭找了块烤红薯,揭了皮,吹了吹,递给老婆婆,把烤红薯放到她手里。
“是烤红薯,婆婆,吃吧。”
老婆婆笑着点头。
“好。”
“丫头,你是个好姑娘。”
“不过……”
她咬了一口,疑惑的开口。
“你不是逃难来的么?怎么会有米粮呢?”
苏桃夭含糊道。
“只剩这点了,这不是马上到京城了,总能谋一份差事,就不亏着自己的肚子了。”
瞎眼老婆婆点头。
“丫头,你还是得省着吃,这京城里的活,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苏桃夭没有再说别的。
如今,哪怕是一个瞎眼婆子,她也不敢信。
自身份暴露,她就是与天下人为敌了。
任何一个人,若知道她的身份,都会恨不得至她于死地。
怕是,连一个瞎眼老婆婆也不会例外。
用过饭,有月煞卫禀告,有一个人,声称是月灼华的旧识,从京城逃来了。
如今,那人在外面,求见月灼华。
月灼华抬眸看向他。
“那人,叫什么?”
他在做月长明时,的确跟朝中很多人打过交道,但多是泛泛之交。
只是,如今身份败露,还有人能来投靠他?
有点意思。
月煞卫低着头:“他说,他叫苏不回。”
苏桃夭默念着苏不回这个名字,也感觉耳熟。
“苏不回……”
她一顿,扭头看向他。
“这不是顶替了苏平德的那位新尚书么?你一手扶上去的,莫非,念着你的恩情,投靠来了?”
月灼华也是蹙眉。
然后,他一挥手,让月煞卫带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灰头土脸的瘦弱书生模样的人被带了进来。
看到月灼华的那一刹,他的眼睛一亮。
“恩人!”
他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趴下了。
然后,他爬起来,呸呸呸的吐了吐嘴里的土,双手在脸上一抹,满脸的土尘,脏的不成样。
只是,他的眼睛依旧亮着。
“恩人。”
“你还记得我么?”
“我是苏不回,那个承蒙您搭救,才接任的尚书啊。”
他走到月灼华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行了一礼。
月灼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苏不回,我记得你,只是你为什么来找我呢?”
他左右看了看,掀唇一笑。
“你也知道,我如今在皇家的人看来是反贼,你跟过来,那你也是反贼了。”
“你是读书人,这青史上还未留名,怎么就想着遗臭万年了呢?”
这话虽然刺耳,却十分尖锐。
苏不回脸一红。
他呐呐道。
“恩人,实不相瞒……”
他摸了下鼻子,犹豫着开口。
“我在京城,没有氏族依仗,官路艰难,哪怕您给我扶到了那个位置,我坐的也不安稳,收下的人,哪怕是一个管书的长吏,保不齐,是哪家入仕的小世家公子,我虽然官位比他高,说话啊,还不如他好使……”
苏不回眸光暗淡,说起这些,他神色也怅惘起来。
他长长一叹。
“恩人,这尚书之位,委实难办。”
“我小心谨慎,本想为民请命,以己之身,造福百姓,可一如官场,才知道,这一层无依仗的身份啊,都是给人看的,根本没用,背后那夹生的饭,一口口的,都得含泪吞下去。”
“别说造福百姓,如今,恩人你……哎,我这个不算好坐的身份,也多的是人惦记。”
“这一天,就有十多个弹劾我的奏折,说我也是反贼安插在朝廷的明线,应该打入大牢。”
“恩人,我是……真的累了,既然他们觉得我是反贼,连证据都没有,就凭着一张嘴,信口胡诌……”
“那我就当了这个反贼吧。”
他一顿,看着月灼华深沉的黑眸,连忙摆手。
“恩人,我不是侮辱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大丈夫读万卷书,不能造福百姓,而是每日拘泥于方寸拿捏,以权势压人上,这个朝廷,我不待也罢。”
“恩人,你是个拥有慧眼的人,我想试试……换一条路,能不能,搏出个名堂,哪怕身死,有什么可怕的呢?总不至于,一辈子被捆在一个高位上,时刻担心被人拽下来要强。”
“所以,我来了,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