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的江公子,又名[百阎王手],是镇上百年老店[百医馆]的馆主。
一手医术,一手毒术。
一面神仙,一面阎王,端的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人又怕又敬。
这般狠人,能愿意来愚地府被供养着,其原因也因为身世的复杂性。
听说江公子,是医术宗门[百谷]的最后一名活口,继承人。
而百谷并非天圆镇附近的宗门,按理说百谷的传人也不会出现在愚地府这种偏僻之地。
但[百谷]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全宗门上下,千余人口,一夜之间,尽数被屠,只有江公子一人逃了出来,一路颠簸流离。
也不知江公子是怎么做出改变的。
最初似乎只是逃难,后来到了一座城镇,就想开设医馆。
[百谷]虽非大宗门,但因为傲慢的态度,以及极高的救治费用,曾拒绝过很多武林高手,所以敬爱百谷的人很多,憎恨百谷的人更多。
再加上还有未知势力可能还想对百谷的人赶尽杀绝,所以江公子如此高调的行为,让一些城镇管理者,心头不安,没多久,或被人找茬砸店,或被人强行赶出城镇,再次流浪。
当时江公子似乎离天圆镇就隔了几座城,听闻了天圆镇的名气,便主动投奔而来。
五大家族各自伸出过橄榄枝,但最终江公子最终选择了官家的愚地府,且这一呆,就是百年。
如今[百医馆]已成天圆镇的百年老店,店里培养的名医数额不少,且都从孤儿培养起,忠诚度极高,已经算是一个天圆镇里一个特殊的小势力了。
虽待在了天圆镇,但江公子行事,救人,依旧完全遵循宗门的那一套规则,高昂的价格,随性的出手,若是不喜欢病患,或者突然心情不好,哪怕给再高的价格,江公子都不会出手,是出了名的高傲。
不过奇怪的是,江公子都自成一派了,府邸却依旧安排在愚地府里,从未搬出去住过,所以才人称[西厢的江公子]。
但凡在天圆镇的医师,谁不对江公子又爱又恨。
爱的是此人医术造诣极高,但凡跟着学点皮毛,都受益匪浅。
恨的是此人医术从不外传,只教他找来,一手养大的孤儿。
虽然心中腹议不已,但这名医师还是立刻拱手道。
“江神医。”
江公子瞥了这名不见经传的医师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大步踏入房间里。
虽年过百岁,可江公子驻颜有术,甚至肌肤稚嫩,与二十余岁的少年郎并无什么区别。
所以很多人在听闻江公子的名号,慕名而去的时候,都惊叹过江公子神奇的驻颜术,各种明示暗示的想讨要丹药丹方,都被无视之。
那骨子里的傲慢,是出了名的。
这名被无视的医师也不恼,苦笑一下,大步离去。
技不如人,留着也是受辱。
不过等他刚出门,就看到一名名气更大的神医,正迎面而来!
顿时,这名医师瞪大了眼睛。
“云,云神医?!您也来了?”
门口其他人纷纷站起行礼。
“是药云阁阁主,云神医!”
“云神医,还记得我吗?前些日子家父多亏云神医出手才渡过危难……”
“云神医!”
“云神医……”
一时间,门口竟变得嘈杂了起来。
云老头摆摆手,压下杂音,而后看向最初开口之人。
“这叫什么话,愚地府的堂主大人出了事,我怎么能置身事外?”
似乎在打量这年轻人是谁,思考了一下,云老头才挂起笑脸。
“原来一直闭门造车的乌大夫,听闻你研究出了什么[白乌丸],极受江湖人士追捧,现在风头正盛呢。年轻人就是好,精力充沛,我们这些老东西只会守着老丹方混吃等死了,哈哈哈哈!”
一番话,说的乌大夫挺直了腰板。
周围在门口等候的医师们,也纷纷投去视线。
“原来他就是乌大夫?竟这般年轻。”
“听说他的白乌丸对多种伤势都起效极快,每日供不应求,甚至需要托人找牙人高价购买呢。”
“哼!终究只是普通伤病之药,上不得台面,一看就只是个伪装成医师的商人罢了。今日过来怕也只是做做样子,哪里有什么真本事。做完样子现在怕是只想着赶紧回去炼丹赚银两呢。”
讨论中,有贬有赞,毁誉参半。
乌大夫面露苦涩,原来自己在医师同僚们眼里,是这般形象吗。
啪。
忽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
是云神医!
只听云神医压低声音道。
“乌大夫,不要想太多,我们这些老东西,刚起家时,甚至还不如你呢,连颗成功的自研丹药都做不出,都是模仿丹方修修改改才慢慢起来的。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要被别人的话影响了自己。”
再轻拍两下,云神医留下侍女,大步进入房间之中。
门口负责阻拦的护卫,也根本没拦着。
说是一个医师一个医师进场,但人的名树的影,神医都来了,难道还给拒之门外?
乌大夫呆呆待在原地,看着云神医的背影,心情澎湃,感觉很受鼓舞。
再度迈出脚步往外走时,步伐已经变得坚定很多。
云神医教导的是,白乌丸,只是开始,我又怎么会止步于此?
现在同僚对我毁誉参半,但终有一日,他们也会如尊敬云神医般,尊敬我!
再往外走,要下楼道时,他又看到了几名医师,正在楼道口攀谈,定睛一看,竟都是大名鼎鼎的医师!
以冻缓之术,最善让伤势放缓恶化进度的寒霜阁阁老,寒医师。
状态好时宛如神仙下凡,状态差时能治死人的活死马,马医师。
还有精通骨骼伤势的骨医师……
这三人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是声名赫赫的存在,虽不及云神医的名头,但在各自领域都有不俗的建树。
不过此刻,他们却齐聚一堂,面容发愁,好像在商谈堂主大人的伤势问题。
“……妖武者的伤势,最是麻烦啊。完全妖化的妖武者,更是麻烦中的麻烦,完全无法以常规的医术去进行治疗。”
“是极是极,偏偏是巫堂主出了事,若是其他堂主,维持人体,我尚能有几分把握,但巫堂主的妖化之躯……哎,难难难!”
“人之躯,骨有几颗,位于何位,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但妖武者失控化作妖魔时,其内部古怪变化之多,变化之剧烈,简直让人无从摸索而起,且每一名妖武者,妖化躯体不同,过往经验大部分都没办法依靠,属实最为难医治了。”
这三人连连叹气,乌大夫也感同身受,[白乌丸]失效,很大概率就是因为对象现在是妖化之躯,而[白乌丸],是彻底针对人类武者的丹药,何时挥发,何时生效,那都是有专门的针对和研究的。
可那妖化之躯,某种意义上,甚至算得上是妖魔躯体了,只是半人半妖,情况甚至变得更加复杂。
专门研究人的不行,专门研究妖的也不行,得两边都精通之人,才有可能对症下药的治疗堂主大人。
而妖武者妖化之后的妖魔躯体,各有不同,真要研究起来,那简直是天大的难题。
“恐怕只有……”
忽然拔高。
“丁惠大人!?”
另外两名医师也齐齐开口。
“是丁惠大人吗?您竟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不到最后关头,您都不会出面呢。”
“丁惠大人,可还记得我?上次送去你那的硬化骨头,到底是如何脆化的,我到现在都想不通,还请丁惠大人给个暗示……我若早些年能知道丁惠有这等本事,不知能多救多少人呢。”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这三名大名鼎鼎的医师,就围绕着刚走到楼道的一男一女,团团而转,态度卑谦,宛如学徒。
准确来说,是完全在围绕那女子而转。
至于旁边的少年,好像只是愚地府护送人员,根本没办法让那些医师们去正眼看他一眼。
这画面,让乌大夫感觉很怪异。
在,结果现在竟全都在围绕着那女子而转,热情如火。
要是不是问的都是些专业到极限的医术问题,乌大夫都要以为这三个老东西要为老不尊了呢。
丁惠?
一直闭门造车的乌大夫,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看着丁惠不耐烦的推开三人,挽着那愚地府护卫的手腕上楼。
那三名老医师明显错愕了下。
“这位小兄弟是?”
“刚才没认出来,原来这位兄弟不只是来护送丁惠大人的啊……”
“丁惠大人!等等我!我们一起去堂主那!”
回过神来,那三名老医师连忙跟上丁惠。
很快,站在上面楼道口的乌大夫就和丁惠,以及那少年碰面了。
不过乌大夫不认识丁惠,丁惠也不认识他。
一声‘别挡道。’就带着少年越过了他。
后面的三名医师这时也上来了,看到乌大夫,微微愣了一下,显然认出了他,但却也懒得多说。
他们这些老医师,早已德高望重,地位稳固,和乌大夫这种刚刚崛起的年轻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乌大夫微微行礼,正要打招呼,那三名老医师已经越过他,追着丁惠而去。
“丁惠……丁惠大人……好像,好像是研魔府的府首?”
乌大夫挠挠头。
只是一个愚地府研究研魔的机构,怎么让这些老医师对其这么执着?
他不解,但也没多想,直接大步离去。
正如那些人说的一样,最近这段时间,他其实很忙。
若非愚地府的召集,他可能不会抽出时间赶来救治。
“白乌丸,还需要大量的炼制,虽已经筹办医馆,召集医师准备开始大规模炼制,但一切都需要我亲自来操办。”
“而且白乌丸,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提高吸收效率,让药效发挥的更快。扩大遏制的伤势种类,让应用面更广泛,说不得什么时候,一颗白乌丸,就可以代替一大堆丹药!到时候,我的名号,甚至可能能名流千古……”
“不过这一切,全都需要钱,大量的钱,大量的人力物力……”
踏。
乌大夫停下脚步,他想到了昨夜那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黑虎帮吗……”
“他的理念,确实与我有些相似的地方,那种热情,为理想不惜一切的执着,也让我有些动容……”
“或许,可以找他再深入的谈一次。”
“他宇文无极想要人人如龙,而我想要,只是备上一颗丹药,就能救活平民大众,让更多人能活下去……”
“某种意义上,我和他,很像。”
“合作吗……若顺利,与黑虎帮结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想到这,乌大夫变了个方向,大步离去。
……
“丁惠大人!”
“丁惠大人,您总算来了!”
守在堂主门口的护卫,见什么神医来了,都只是冷眼相待。
但唯独此刻,唯独眼前的女子,让他们变了脸色,一脸恭敬与激动。
不等丁惠开口,他们已经主动引进丁惠往里面走。
这态度,让门口不少医师面露不满,甚至有些医师,对丁惠这个名字颇为陌生,完全不理解这女人有什么特别的。
这也难怪,丁惠也就二十多岁,快三十岁的年纪,所有成就也都在研魔府那,基本不怎么外传。
若不是特意去了解,调查,对丁惠的印象,最多也就是研魔府俯首,一个研究妖魔的研究人员罢了。
研究妖魔,那些成名医师,大多也都会去进行。
毕竟很多妖魔材料的特性,总要去了解,因此会在这方面也接触一下,但都不会太深入,以妖魔材料对医术的研究为重,针对性的进行了解。
而丁惠,是连妖魔的生活形态都会去研究,小到妖魔的粪便,大到其生态环境,丁惠是什么都要去深入研究,可以说和传统医师根本不是一个赛道的。
但,总有触类旁通之处,且丁惠……也算研魔里的异类,不能按照常理看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