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九战伸手挡了千羽一把,驿站内骂骂咧咧走出来几个劲装大汉,看起来是驿站伙计。
“没钱就快滚!别妨碍大爷做生意!”
几人叫骂着,凶相毕露。
千羽低头瞅着被摔出来的那个,眉心微压,略带审视。
那是个身材十分健硕的男子,虽然看不出具体有多高,但目测绝对超过一米九。
他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岁,侧脸锋利刚毅,配上那健壮身材和小麦色肌肤,十足的男子气息。
只是他此时十分狼狈,额角颧骨都是淤青,嘴唇裂了渗着血,身上一套粗布衣看起来已经很旧。
他脸上汗涔涔的,刚硬下颌线紧紧绷着,被扯裂的衣袖下露出精壮肌肉。
男子捂着胸口撑着地面起身,一条腿杵着一下没使上力,趔趄着又要摔倒。
钧九战眼疾手快上前托了一把,那男子一怔,微微抬头,低声说了句:“多谢。”
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点赧然,千羽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虽不是传统美男子长相,但五官立体,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轮廓线条十分硬朗,一直延伸到突出的喉结。
他撑着钧九战直起身子,果然如千羽所料十分高大,却没有压迫感,倒是那硬朗又带点敦厚的长相让他给人感觉十分亲厚可靠。
他刚站稳,又上前一步,语调带着恳求:“拜托你们了,我真的很需要一辆马车,我什么都能做!套车喂马,看门洒扫,我有的是力气!”
“你小子是听不懂人话吗?”其中一名伙计走出门来呼喝道,“让你滚,听到没!”
说着伸手便要来推搡。
千羽衣袖随意一挥,放出一道灵力,挡了那伙计一把,语气寒凉:“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她说这话时,那健壮男子转头看过来,双眼立刻瞪大了几分,又赶紧挪开了视线,显得有些慌张。
那伙计一愣,这才打量起眼前两人,见千羽和钧九战穿着不俗,气质不凡,迎来送往惯了的他当即换上一张笑脸。
“实在对不住,这不识趣的小子惊扰了二位,见笑见笑,里面请,需要什么服务?”
钧九战扫了那健壮男子一眼,抬腿走进驿站:“给小爷来一辆速度最快,最豪华舒适的马车,立刻就要。”
千羽正要跟进去,冷不防被拽了一把,她皱眉转头一看,斗篷边缘正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
“放手。”眼前这人看起来像是个普通人,千羽并不想欺负人,只是冷冷瞅了他一眼,平静开口。
男子一张脸涨红,局促不安开口道:“能不能请您……帮帮我!”
无缘无故助人为乐从来都不是千羽的性格,她也不想跟一个陌生人有所牵扯,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恶人。
她抬手一扯,将斗篷拽了回来,正要离开,一旁突然窜出个小小人影,大喊一声:“不准欺负我哥!”
接着便重重撞向她,看那架势,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
千羽眉梢一挑,微微一错身,那人便冲到了出去,一下没刹住,扑倒在大街上。
“小辞!”健壮男子大惊,赶紧奔过去扶起那人。
千羽这才看清来者,原来是个半大孩子,至多不过十岁,生得虎头虎脑,下巴磕红了一片,圆润大眼中蓄着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小的看起来机灵可爱,大的沉稳刚毅,摆在一块看起来倒也算是赏心悦目。
那孩子被自家哥哥半抱着,拍去衣衫上的灰尘,他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瞪着千羽。
看他模样可爱,千羽微微勾唇,倒是起了些逗小孩的兴趣:“小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你哥了?”
“不是你?那我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小小少年人不大,嗓门倒是清亮,中气十足。
“小辞,你误会了,这位公子没有为难我,我只是想请他帮忙……”
小辞一把抓住男子的手:“哥!就算去了临渊挽空楼也没用的,我们没有钱请大夫!你连剑都卖了!”
千羽双目一凛,眸光瞬间变得锐利。
钧九战办完手续回头却没看见千羽,于是又走出驿站喊道:“你站这儿干嘛呢?车租好了,走吧!”
千羽没回他,径自上前几步停在兄弟二人面前。
小辞面露警惕:“你想干嘛?”
千羽衣襟一阵鼓动,露出个小黑脑袋,南野冲着男孩龇着牙,威胁着。
她淡定地将小黑蛇摁回去,从容问道:“你们要去临渊挽空楼?”
“跟你有什么关系?”小辞张口就怼,被自家哥哥打断。
“我母亲被毒物所伤,城中医馆都看遍了,无人能解。听闻临渊挽空楼的大夫医术高超,
我们……想去试试。”他说到此处低下头,十分羞愧的样子。
千羽点头,大致明白了:“带我去看看你母亲。”
男子眼中升起一团希望之光:“公子您是医师?”
“不是。”
那团光芒又暗了下去。
“不过我有位朋友精通医术。”
……
四人乘车出了圣仪城东门,往东南行了十几里,远远瞧见一座村落,孤独萧索地伫立着,仿佛与世隔绝。
村里小屋破旧不堪,粗糙砖瓦被风吹得簌簌发抖,窗户破破烂烂,空气中充满了灰尘味。
村民不多,个个衣衫褴褛,他们拿着农具走在村子里,一脸憔悴和疲惫。
小路曲折难行,昨日刚下过雨,黄土铺成的路面坑坑洼洼,健硕男子将马车停在村口,几个小童见了,新奇地围了上来。
他们大都面黄肌瘦,身上穿着破旧,脚上连双鞋都没有,小脚丫暴露在泥地里,混着烂泥草叶,还有些细小伤口。
车帘掀开,一个男孩跳下来,众孩童见了纷纷聚集过去。
他连忙掏出怀中糖果和糕点分给伙伴们,引得孩子们一阵惊呼欢叫。
“小辞,你哪儿来的这些啊?太好吃了!”
“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我要拿去给我娘!”
车上另外两人相继下了车,钧九战活动了下手脚:“圣仪城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来的路并不好走,他腿都震麻了。
严格来说这里并不算圣仪城范围,大概是城外贫民聚集地之类。
千羽环视周围环境,回头看着身后正在拴马车的健壮男子。
这人名唤幸川,弟弟叫幸辞,他们一家从北部澐州一路长途跋涉到了这里,在穿越沉星森林时,幸母不慎被毒物咬伤,距今已有半年。
为了看大夫,他们花光了积蓄,只能在贫民村租了间小屋,白天幸辞留在家中照看母亲,幸川天没亮就要徒步去城中找活计,赚钱给母亲买药,养活一家人。
他只是个二阶武修,在圣仪城这样的大城市,三阶以上修士多不胜数,区区一个二阶,
根本找不到什么体面工作,况且他还是个外来户,没有任何人脉。
幸川每天赚来的钱还不够支付高昂药费,眼看着母亲一日比一日虚弱,他只能卖了随身武器,想租辆车带母亲去临渊挽空楼找名医看看。
然而即使如此钱也不够,所以他向驿站提出以劳力换取,结果还被那帮伙计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