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晚,一轮满月高悬,银辉照在茫茫沙海上,淡黄的沙地反射出清冷光泽,透着古老的神秘和诗意。
从清早走到月至当空,已经过了一整天,千羽裹着厚实的斗篷坐在骆驼背上,上下颠簸晃悠着。
驼铃声飘出去很远,回荡在寂静夜晚,周围只剩下驼蹄踩着沙地的闷响和偶尔几句人声。
她本来应该是和段灼一起乘车的,但她实在不乐意跟那几个人待在一起,所以才选择自己骑骆驼。
吴峫见状也不坐车了,回头看了眼身后两辆豪华马车,催动身下骆驼赶上前几步,伴在千羽身侧。
直到此刻他还是没弄明白,千羽怎么会一个人前往洪荒遗迹?他身边那些个师兄弟怎么一个都不见。
最不能理解的是,寒铮也没来!
他不仅自己没来,也没派个人送送,眼前这少年不是他侄子吗?明明前几天看着还十分疼爱关心的,怎么今日却不见踪影?
还有那个郁久闾部也很奇怪,于连风不是代表他们家参赛还拿了魁首吗?怎么上至狼主下至族人,一个都没来送行?
就算不能陪着进去,送送总可以吧?
吴峫看着身旁少年萧索的身影,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叹息一声,再次出言安慰。
“你放心,连风,三叔跟你一起进去,一定会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你!”
在他想来,一个毫无修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单枪匹马闯入洪荒遗迹那定是要吃亏的!
也不知道王室那帮人是怎么想的?段灼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要求居然也会答应!
正好他徒弟不够格进去,他此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没别的牵累,这少年他着实欣赏喜爱,就冲着人叫他一声叔,他也得好好护住人家!
千羽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释:“多谢三叔,小侄的安危就全交给你了。”
“客气啥?没问题!”吴峫一口答应。
后方其中一辆车中,段灼端坐着闭目养神,三位徒弟伴在一旁。
龙丘齐烊面色恹恹的,他三日前被聿风威压所慑,到现在还未完全恢复。
龙丘齐熵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提醒道:“烊弟可得早点打起精神啊,师尊这次肯带你入遗迹那可是天大的恩赐和机缘,你可要好好表现!”
段灼扫了眼这个无精打采的徒弟,内心并不愉悦,若不是为了卡着不让那个于连风身边的人进入遗迹,他也不会向王室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个蠢笨的徒弟,他根本就不乐意带着他!
贺拔朵媞撩开车窗帘子瞅了外头一眼,望着前面骑在骆驼背上的少年,她的眼中泛上一丝阴狠,转身就开始向段灼撒娇。
“师尊,您这回一定要帮徒儿讨回公道,那个于连风他不仅羞辱徒儿,还辱骂师尊您!说您在他那儿根本就没有什么脸面,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
段灼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放心,他不过一介凡人,等入了遗迹为师就让他知道,有些人不是他能惹的!”
贺拔朵媞娇媚地笑了,双眸中满是得意。
待月亮升至天幕正中央,一行人终于到达目的地——拜黑拉城外往西大约两百多里的一处荒漠。
这里看起来除了滚滚黄沙外空无一物,随行前来的小国主在王族几名长者的陪伴下走到了队伍最前方。
他取出了一枚造型奇特的界牌,缓缓划过虚空,眼前景致就完全不同了。
似乎是一片残垣断壁的虚影,宛若海市蜃楼一般渐渐浮现在众人面前。
千羽挑起眉,遗迹之门竟然是这样开启,她还以为得有个密道之类的呢,没想到就是一扇宛如光幕的虚空之门,突兀地出现在了沙漠中。
难怪说除了王室,没人知道这片遗迹在哪儿呢!
小国主转身冲着走下车来的段灼等人说道:“孤就送各位到这里了,诸位保重,一路顺风。”
说完又冲千羽和吴峫点了点头:“两位大师也请多加小心。”
几人给小国主行了礼,正打算迈入遗迹中,段灼突然出声道:“等等。”
他走到千羽面前昂着下巴道:“于大师前日炼制出的那艘宝船能载活人吧?”以他的见地能看出来也不奇怪。
“不错,段大师有何指教?”千羽反问。
段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非老夫不信任你,你这宝船藏个把人实在太过容易,为了公平起见,于大师是不是该自证一下?”
不得不说,段灼这老小子并不愚笨,猜到了千羽想要“夹带私货”,不过她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千羽解下腰间和风号,随手交到小国主身旁一名老者手中,那人看起来也有五阶修为了,感知一下船里有没有活物还是很简单的。
老者诚惶诚恐接过这件传说中的后天灵宝,吴峫笑了一声:“段大师真是小心谨慎啊!”
“好说,老夫也是怕别人误解了于大师。”他说完便望着那名老者,趾高气昂问道,“如何?”
“没有问题,里头应该是空的,至少以老朽的功力,确实感觉不到活人气息。”老者如实回答。
“怎么会?”段灼是料定了千羽要藏人,闻言立即将和风号抢到手中,亲自探查了一番。
没有,什么也没有!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没有!
他狐疑地凝视着千羽,心道难不成这小子真打算一个人去闯洪荒遗迹?
“可以了吗?时候不早了,陛下他们还得赶回去呢,抓紧时间吧段大师!”吴峫催促道。
段灼睨了他一眼,心下明了,不阴不阳道:“吴大师要明白,什么闲事该管,什么闲事不该管。”
这已经算是赤裸裸的警告了,吴峫扯唇一笑,并不在意:“这就不劳段大师费心了,吴某自有分寸。”
千羽抽回和风号,取出块帕子细细擦拭干净,那认真的劲头好似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专心擦她的小船,却把段灼看得火冒三丈,又不好发作。
直到千羽仔仔细细将和风号前前后后擦拭干净,重新挂在腰间,而后手一扬扔了那块帕子,段灼才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遗迹入口。
他那三名徒弟见状连忙跟上。
千羽扫了周边一眼,暗自猜测着聿风会躲在哪个角落,她知道以他的能耐,在他们进入遗迹之后自然有办法混进去。
脩云这回并没有跟来,也不知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千羽收回目光,冲吴峫道:“咱们也进去吧。”
两人又朝小国主行了个礼,双双踏入了遗迹。
就在他们的背影消失的一瞬间,一股狂风猛地席卷而起,黄沙铺天盖地,扑面袭来,令人睁不开眼。
“不好,是天土雨!”
“保护陛下!”
众人兵荒马乱,明显都慌了神,纷纷奔走寻找掩体,几名修为高深的老者将小国主团团围住,往一旁躲避。
就在国主仪仗一团糟时,一道黑影趁着混乱和夜色的掩盖,闪入了即将消失的遗迹大门内,速度快到根本没人能够察觉。
名义上,左屠耆王今日一早就带着新婚王妃出城游历了。
实际上他打了个转,寻了个机会隐匿身形,赶上了同样清早出城的国主仪仗,一路坠在后头,不远不近跟着千羽,直到此处。
光幕合拢,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狂风乍止,黄沙渐歇,众人惊疑不定望着四周。
当发现只是虚惊一场,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